宋翎并不知道张连生来了。
可莲痕有所感觉。
她回头看了一眼迷途河的方向，突然叫住了宋翎，问：“有人过来了，你猜是谁？”
跟着停下的宋翎耸了耸肩，检查了一下江一鱼的状态，又给她渡了一点儿灵力，嘴里说道：“随便是谁，跟我没有关系。”
江一鱼此刻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从小在道门长大的江一鱼很难去接受一个有妖兽血统的人。她的师尊告诉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这些年的见识告诉她，妖兽食人，混血种更是低劣没有品格。
但江一鱼也清楚，此刻站在她身边的人是与她志同道合之人。
血统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江一鱼在心里问自己。
然而她找不到答案。
“想不通就不用想了。”宋翎似乎是看出了江一鱼的踌躇，笑了笑，说道：“你我应该算是短暂同路，将来我了解了恩怨，你寻回了记忆，就能各奔东西了。”
画外之音是，江一鱼不必抱有道门责任的负担。
“是她需要你，又不是你需要她。”松墨在旁边冷着脸说道。
宋翎拿手肘推了推松墨，随后继续对江一鱼说：“你的元神如今已经融合，至于缘由……我猜你记忆恢复得差不多之后，就应该能见分晓了。”
“是。”江一鱼咳了声，点头，答道：“托你的福，记忆已经寻回了许多，只是有关前线战事的事始终不清晰。”
“那你记得……你在失忆之前最后见到的人是谁吗？”宋翎问。
后头被晾在那里的莲痕抬手摸了摸鼻子，眼尾带笑，好像丝毫不在意宋翎的忽视。
走了几步，她伸手敲了敲方无的肩膀，说：“再往前走，遇到的妖兽可都是百岁级别的，你这小子跟着过来，若是落在他们手里，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
“要你管。”方无的态度十分恶劣。
“我当然懒得管，只是你若临场拖了后腿，还不如先落入我的腹中。”莲痕是笑着的，眼底却藏着凶光，看上去分外可怖。
方无别过头去，没说话。
其实方无也担心自己拖宋翎的后腿，可他也决不允许自己离开。都走到了这里，再往前，说不定就能帮着宋翎找到些制衡林子归的东西，说不定能亲眼看到林子归陨落，方无怎么可能甘心离开。
“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莲痕话音一拐，换成了温和的神情，说：“万兽渊毕竟是妖兽的地盘，此地唯一的宗旨就是吞噬，你实力不够，吞上一两个小妖不就够了吗？况且，你本来就是孤注一掷，还担心吞了之后，会有什么因果业报不成？”
莲痕温柔婉转的声音落在方无的耳中犹如九泉之下的恶鬼。
啪。
一块石头砸在了莲痕的额头上。
宋翎停步回身，冷眼觑着莲痕，呵斥道：“少在这里耍什么花招，想要引诱他去犯禁，还不如你自己去，我可不会管你。”
“我不会那么做的。”方无连连摆手，快步走到宋翎的身边，再三保证道：“我绝不会做那种事，你放心，我知道，什么是禁区。”
莲痕揉了揉额头上不存在的痕迹，笑吟吟地抬眸看着宋翎，说：“怎么？自己做得，旁人却做不得？这可是提升修为最快的办法了，你昔日不也是这般做的吗？”
一时间，几个人脸色各异。
松墨是一刻也忍不了莲痕了，三两步走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莲痕的脖子，阴沉地说道：“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你现在能站在这里，是因为宋翎心软，而不是你有多少倚仗。”
“我没有吗？”莲痕眨了眨眼睛。
她不说话，但松墨和宋翎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她为什么有恃无恐。
“放我下来吧。”莲痕伸手拍了拍松墨的手背，从容无比，“也许你不在乎，可她不行。我这个名存实亡的母亲，倒是清楚她的性子，她绝不会放弃无辜的人。”看书溂
“我一直没问，你便觉得我是拿你没有办法吗？”宋翎遥遥问道。
莲痕被放了下来。
盯着两道几乎要化作实质的杀人目光，莲痕掸了掸肩头的灰，慢悠悠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想办法从我手上夺走界外之地，可你成功了吗？你没有，既然你没有成功，那自然就是我说了算。”
宋翎看了莲痕许久，最终错开视线，沉默地扭身继续往前走。
正如莲痕说的那样，宋翎一直在尝试解开界外之地与自己之间的锁，可不管她用什么办法，都无法越过莲痕的存在。
与其说界外之地是被莲痕锁住了，要不如说是莲痕取代了宋翎，成为了界外之地的新主人。
“走吧。”莲痕背手跟上宋翎，笑眯眯地说：“放心，我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只要……你我合作达成，我自然将界外之地还给你。”
宋翎还是保持着沉默。
莲痕也不恼，与她并肩走着。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一行人就穿过了一道后天构成的法阵，走过去不到半步，眼前的荒林与昏暗的天空瞬间就变了，呼啸的北风卷着鹅毛大雪扑面而来，冷意瞬间从脚底传到了头顶。
这是不寻常的感觉。
宋翎展目看了眼，说：“看来我们应该是进了某位妖主的洞府。”
“聪明。”莲痕两指摩挲着下巴，接茬道：“这正是你见过的那个妖主——凌霜，当年那件事之后，他返魂回到了这里，蛰伏百年，就为了报仇。”
“找谁报仇？”宋翎问。
莲痕抿着嘴，不吭声。
还能找谁？
自然是找当年的始作俑者莲痕了。
“那你别跟着我。”宋翎嫌弃地拉着江一鱼和松墨快步向前，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的因果可跟我们没关系。”
风大雪大。
几人走出十步，地面的积雪就已经快没过小腿了。
“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你我母女血脉相连，凌霜嗅觉出众，我们站在一起，不用开口，他就能自己嗅出我们之间的关系。”莲痕大跨步跑着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