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三天时间,闵邵阳吃了好几副药,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可他依旧咬牙坚持着,他知道,自己多坚持一段时间,就能多试一副药,能多试一副药,就有成功的可能性。
而临时营地这边也迎来了总爆发,整个临时营地之内,已经没有一个好人了,所有人都感染了瘟疫,而军营这边,已经出现了大批量的感染者,也就是说,在短时间内若是研究不出治疗瘟疫的药,那整个大明将会迎来一个恐怖的瘟疫潮,而大明的人口会在这次瘟疫潮之中缩水一半,也就是有一半的大明百姓会死在这次大瘟疫当中。
这可不是路朝歌想看到的。
“朝歌,真没办法了。”郑洞国再一次出现在了中军帐内:“临时营地的人……不能留了。”
“我知道了。”这一次,路朝歌没有在优柔寡断,他知道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不是之前没有总爆发的时候了,这个时候耽误一刻钟,这瘟疫爆发的就会更猛烈。
路朝歌带着郑洞国走出中军帐,那道命令现在也是不得不下了,他路朝歌要被史书大书特书了,可惜不是什么好名声,杀戮百姓十数万,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三万战兵随路朝歌出营,弓弩在手,他们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可为了整个大明的未来,他们也不得不坐,十数万百姓的生死,已经落在了他们的手里。
在距离临时营地二百步的地方,三万弓弩手驻足,路朝歌看着临时营地的方向,他知道里面全是百姓,虽然感染了瘟疫,可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
路朝歌这一生,下达了数不清的军令,可他的军令没有一条是杀戮百姓的。
“泉州的百姓们,对不住了。”路朝歌冲着临时营地的方向大喊道:“瘟疫控制不住了,我路朝歌无能为力,是我路朝歌对不起你们,你们要怪就怪我吧!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来这个乱世了。”
“大人,我们不想死啊!”营地内有人喊道:“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救救孩子吧!”
能活到现在的孩子,那真是身体素质已经相当的好了。
“不是我路朝歌不想救你们,实在是我无能为力。”路朝歌强忍着心里的愤怒,他的愤怒不是因为要杀人,而是因为他真的无能为力。
这一次,路朝歌真的是无能为力了,他现在要杀这些百姓,接下来要杀的就是另一个临时营地里感染了瘟疫的战兵和锦衣卫,而且这还不是最后一次,随着总爆发的到来,他要亲手杀的人会越来越多。
“对不住了,乡亲们。”路朝歌缓缓跪在了地上,面向临时营地的方向:“这辈子我路朝歌欠你们的,若是来生你们还能记住我的样子,那我给你们杀了我的机会。”
说完,路朝歌冲着临时营地的方向‘嘭、嘭、嘭’连着嗑了三个响头,真是路朝歌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准备。”路朝歌站起身,缓缓的举起手,三万只弩矢、羽箭对准了临时营地的方向,只要老公的手落下,他们就会扣动扳机、松开手,临时营地就会变成一片火海,而里面的百姓,则会死在箭雨之下,最后化作一碰尘土。
路朝歌的手臂缓缓落下,嘴唇慢慢张开,就在那个放字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住手,有效果了。”孔沐慈飞身下马:“殿下,有效果了,闵千户有好转的迹象了。”
‘噗通’一声,路朝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随后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
“呕……”一阵干呕声,路朝歌吐了。
巨大的压力之下,路朝歌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达了一个极限,这和战场上的那种心理承受力完全不同,那是要杀害自己的同胞,杀的不是倭国人,要是临时营地里都是倭国人,路朝歌多眨眼一下,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怎么回事?”郑洞国将水囊递给了路朝歌。
“他压力太大了。”孔沐慈看着呕吐不止的路朝歌:“十几万人的生死就是他的一句话而已,能扛到这个时候才吐,他已经不是一般人了,若是换成你郑将军,估计你现在已经昏死过去了。”
路朝歌足足吐了一刻钟的时间,胃已经被他吐空了,甚至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你确定有效果了?”路朝歌漱了漱口。
“有效果了。”孔沐慈说道:“我爷爷一个时辰之前,给闵千户喂了一副他调配的药,现在闵千户的高热症状已经退去,只要高热能退去,这命就算是保住了。”
“太好了,太好了。”路朝歌喃喃自语:“需要什么药材马上拉清单。”
“郑洞国,你立刻组织人手。”路朝歌看向郑洞国:“叫人去江南四道采购药材,告诉那些药材商,该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谁要是敢哄抬物价,我就用我手里的战刀跟他好好讲讲价。”
这一刻路朝歌彻底复活了,只要瘟疫问题能够解决,他路朝歌什么压力挺不住?
“是。”这一刻,郑洞国的心也彻底放下了,最后那一道命令没传达下去,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边交代好了一切,路朝歌第一次去了医用临时营地,他冲进了闵邵阳所在的帐篷。
“你他娘的是我的福星啊!”路朝歌抓着闵邵阳的手:“成功了,终于成功了,你能活下去了。”
“少将军,我也没想到我能活下来。”闵邵阳身体还是很虚弱,高热虽然退下去了,可是想恢复过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谢天谢地,我不用死了。”
“谢个屁的天,谢个屁的地。”路朝歌现在心情好了,也能开开玩笑了,若是一刻钟之前,他绝对没心情开玩笑:“这是你命大,我大明战兵的命都大,不到该死的时候,谁也抢不走你们的命。”
“少将军,一刻钟之前,你是不是特别绝望?”闵邵阳喘着粗气:“那种命运被别人掌控的感觉,是不是特别难受,命运被别人支配,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是啊!”路朝歌说道:“我领兵十二年,这是第一次不能掌控局面,那种被命运扼住咽喉的感觉,真是让人窒息,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可不想再一次感受这种感觉了,实在是让人绝望。”
“其实这一次,我才知道,有的时候您也很为难。”闵邵阳说道。
“人可以对抗自然,但是想战胜就要付出天大的代价。”路朝歌说道:“就像是这一次的瘟疫,我们可能应了,可是你看看死了多少人。”
“好歹是我们赢了。”闵邵阳说道。
“代价太大了。”路朝歌说道:“从凉州起兵开始到今天,大明战兵战死不到二十万,可是这一次瘟疫,你看看死了多少人,整个泉州已经没什么人了,除了临时营地这十几万人之外,泉州现在还能有的活人,估计也就一两万吧!”
“卓彬炳现在应该在泉州等死。”闵邵阳说道:“等这边处理了之后,你火速赶往泉州城,只要他还活着,他应该没机会离开泉州了,他在皇宫之外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是他给卓家留的最后的退路。”
“这你都知道。”路朝歌问道。
“我是锦衣卫啊!”闵邵阳说道:“这些事我肯定会打听清楚啊!”
“他这个儿子三岁多了。”闵邵阳继续说道:“由他那个小妾抚养,卓彬炳也给他留了不少好东西,就是为了他能够顺利长大,对他也没有什么期待,只希望卓家能留下香火,您大概率会放过他吧!”
“不可能。”路朝歌说道:“这一次,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只要和卓彬炳有血缘关系的人,就必须要死,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家任何一个人的,绝对不会。”
“应该的。”闵邵阳想到了那些死在临时营地的百姓,尤其是那些孩子:“他们卓家造孽太多了,这次泉州瘟疫,卓家就是罪魁祸首,至于‘天地院’,其实也不过就是起到了推动作用,若是当初卓彬炳不同意‘天地院’把南疆杂碎送进泉州,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了,卓家人确实该死。”
“何止是该死,他们该千刀万剐。”路朝歌说道:“这一次,我就当一次恶人,我要让卓彬炳看着他的儿子、女儿、妻子,一个一个的死在他的眼前,他给我带来的心理创伤,这一次我要让他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卓彬炳的这一次作死,是彻底的把路朝歌给激怒了,他原本是一个很有理性的人,可在这件事上,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性了,谁也别指望这路朝歌会放过卓家人。
“少将军,别太为难自己了。”闵邵阳说道:“有些事确实不适合你来做,不如交给下面人,锦衣卫的人应该没全都感染,你吩咐他们去做就可以了,你的手也不能太脏了,要不然以后怎么吃饭啊!”
“老子吃饭用不用手抓。”路朝歌说道:“这件事要是我不亲自做,我这心理创伤可能一辈子也好不了。”
“不行了,少将军,我得睡一会了。”闵邵阳知道自己肯定劝不住路朝歌,这个大明能圈住正儿八经劝住路朝歌的人,十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睡吧睡吧!”路朝歌现在心情好的不得了,瘟疫能够解决,那些百姓也不用死,还能有比这更开心的事吗?
“咱老百姓啊……今个真高兴……”心情好的路朝歌难得的哼了几句歌,可他那个破锣嗓子……是真不适合唱歌。
“少将军,感觉怎么样?”孔知安拖着疲惫的身子出现在了路朝歌的面前:“我老头子说到做到,是不是把事情给解决了?”
“老头子,你但凡再晚一点点,我可就下令杀人了。”路朝歌说道:“十几万人就因为我一道命令……那场景我现在都不敢想。”
“我也不想拖到现在。”孔知安说道:“但是,这次瘟疫和有史以来记载的瘟疫都不同,这个高热实在吓人,那手放上去都烫手。”
“不管怎么说,事情好歹是解决了。”路朝歌说道:“你们那边赶紧熬药吧!那么多人等着活命呢!”
“我已经叫人去做了。”孔知安说道:“你别忘了当初答应我的事,四大楼我随时随地都能去,你出银子。”
“你说你都六十多了,你怎么还忘不了这点破事。”路朝歌就好奇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难道还那么坚挺吗?
“你不是说了吗?”孔知安说道:“男人至死是少年嘛!老夫我身强体壮夫人走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管的了我啊!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你也不怕得病。”路朝歌笑道。
“龌龊。”孔知安立刻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你怎么能想那么龌龊的事呢!老夫是和姑娘们谈天说地风花雪月,可不是干那种龌龊事的,你说你是不是龌龊?”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龌龊的。”路朝歌说道:“老子我这辈子就进过两次青楼,一次是为了办案,是我媳妇点头同意过的,第二次是带着我媳妇和我大侄子一起去的,你敢说我这样人龌龊?”
“你可能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孔知安说道:“你要是和我一样没有妻子,估计你去青楼比老夫勤。”
“那不可能。”路朝歌说道:“老子不管是人还是心,都是我媳妇的,别人谁也拿不走。”
“怂货。”孔知安说道:“你知道楼子里的姑娘有多温柔吗?那是你想象不到的。”
“你图什么呢?”路朝歌问道。
“我什么也不图啊!”孔知安说道:“老夫当年也是才子风流,只可惜走进了婚姻的坟场,唉……”
“你去青楼你什么都不图?”路朝歌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孔知安:“不是为了那三个呼吸的痛快?”
“我只是想给所有的姑娘一个家而已。”孔知安说道:“你知道他们多需要一个家吗?”
“我知道了,你是纯好色。”路朝歌说道:“你他娘的还想白嫖,你够无耻的啊!”
“她们只是欣赏老夫的才华而已。”孔知安说道。
“孔老头,我以前一直以为没有人比我更无耻了。”路朝歌说道:“但是认识了你之后,我才知道,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哈!你是真牛逼。”
“过奖了,过奖了。”孔知安冲着路朝歌拱了拱手:“你别忘了你答应老夫的事,与你回长安城的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回去,以后老夫就常驻你说的四大楼了。”
“我觉得我还要提前给你准备一副棺材。”路朝歌看着孔知安:“顺便给我侄子再选个地方,死人的楼子谁还愿意去,你这副身体扛得住吗?”
“龌龊。”孔知安瞪了路朝歌一眼,转身往熬药的地方走去。
瘟疫已经有了治疗的办法,接下来这熬药也要盯着点,草药这东西,多了少了都不是那么回事,为了能尽快将瘟疫彻底知道,孔知安必须时刻盯着,他也不想这个时候在出了什么纰漏,耽误了瘟疫的治疗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