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罗科索夫斯基的设想,等到明天的战场局势更加明朗之后,自己再去找朱可夫谈撤退一事,没有说服对方的几率会更高一点。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天上午的战事,甚至让他产生了怀疑,自己想把部队后撤到伊斯特拉水库地区的想法,是否错误的。
原来天刚亮,别洛博罗多夫上校的步兵第78师,就从城市的正东和东南两个方向,朝沃洛科拉姆斯克发起了进攻。
这支来自西伯利亚的胜利节,在战场上的表现可以用可圈可点来行动,坚守城市的德军第258师,居然被他们打得节节败退,几乎没有多大的招架之力。
刚开始的时候,师长别洛博罗多夫的心里还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德国人的什么阴谋,前两天还攻势如虹的敌人,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软脚虾?但随着部队成功突破城市外围的防御后,又顺利地冲进了城里,他的这点怀疑便被抛之脑后。
战斗持续到了上午九点,从两个方向攻入城市的部队,已经占领了七八条街道,距离位于市中心的市政大楼,就只有两三个街区。
见此情形,别洛博罗多夫立即打电话向罗科索夫斯基汇报战果。
“司令员同志,”一听到罗科索夫斯基的声音,别洛博罗多夫就兴奋地说:“我的部队已经攻入了沃洛科拉姆斯克城内,并占领了七八条街道,距离市政大楼只有两三个街区。”
“什么,你说什么?”罗科索夫斯基听别洛博罗多夫这么说,立即用难以置信地语气反问:“上校同志,你刚刚说什么,你的部队已经冲入了沃洛科拉姆斯克城内,并占领了七八条街道?”
“完全正确,司令员同志。”别洛博罗多夫自豪地说:“我也没有想到,敌人居然如此不堪一击,面对我们的进攻,他们很快就支撑不住了。”
“干得真是太漂亮了,上校同志。”罗科索夫斯基赞许地说道:“等收复了沃洛科拉姆斯克,我会亲自给你们请功的。对了,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对我说,我会尽量帮你们解决的。”
“司令员同志,情况是这样的。”别洛博罗多夫回答说:“我们师在昨天投入战斗时,有一万四千多人。但经过一轮战斗,伤亡了一千多人,在今天的战斗中,又损失了将近两千人,不知您能否给我们补充损失的兵员?”
听到别洛博罗多夫的这个问题,罗科索夫斯基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了抽,随即尴尬无比地回答说:“对不起,上校同志,我的手里没有预备队,所以暂时无法为你们补充损失的兵员。”
别洛博罗多夫在提出这个请求之后,就猜到很大几率会被拒绝,但此刻听到罗科索夫斯基真的拒绝了自己的请求,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他快速地思考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司令员同志,如果无法给我师补充兵力,那您是否能给其它部队下命令,让他们向沃洛科拉姆斯克靠拢?”
不等罗科索夫斯基说话,他又补充说:“司令员同志,我是这样考虑的。我师要彻底收复沃洛科拉姆斯克,恐怕还会付出不小的伤亡,到了那时,我们的兵力用于防御整个城市,肯定会有些单薄,因此让友军向我们靠拢,就是确保城里有足够的守军。”
“放心吧,上校同志。”对别洛博罗多夫的这个请求,罗科索夫斯基倒是没有拒绝:“我会给城市四周的部队下命令,让他们尽量向你们靠拢。”
罗科索夫斯基刚放下电话,在旁边已经听清楚他和别洛博罗多夫对话的马利宁,立即开口说道:“司令员同志,真是没想到,步兵第78师的表现这么抢眼,他们居然突破了德军的外围防御,冲进了沃洛科拉姆斯克城内。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最迟在今天天黑之前,我们就能彻底收复沃洛科拉姆斯克。”
但罗科索夫斯基显然没有马利宁这么乐观,他表情凝重地说:“虽说我军如今进展顺利,但德国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看到他们好不容易夺取的城市,又要被我军收复,你说他们会甘心吗?”
马利宁闻言一惊,随即反问道:“司令员同志,您的意思是,德军会在沃洛科拉姆斯克实施反击,把我们的部队从城里赶出来?”
“完全有这种可能。”罗科索夫斯基点了点头,用肯定的语气说:“但如果我们真的能收复沃洛科拉姆斯克,那么撤往伊斯特拉水库的计划,就可以推迟一段时间执行。毕竟只要收复了沃洛科拉姆斯克,我们就拥有了一个和敌人相抗衡的支撑点。”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去找朱可夫大将,讨论我们后撤到伊斯特拉水库一事?”
“再等等吧。”罗科索夫斯基说道:“至少要等步兵第78师最后所取得战果来决定。”
“那也行。”虽说别洛博罗多夫的部队已经冲进了沃洛科拉姆斯克,并占领了七八条街道,但毕竟的大半个城市还在德国人手里,要想彻底控制城市,还需要费一番周折。
“那我军即将收复沃洛科拉姆斯克的情况,需要向朱可夫大将汇报吗?”
听到马利宁的提议,罗科索夫斯基思索了良久,最后缓缓点头说道:“我觉得可以,至少可以让朱可夫明白,我们的部队一直在与德国人战斗,而不是待在原地无所事事。”
说完,他亲自打电话给朱可夫。
听到朱可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时,他立即开门见山地说:“大将同志,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朱可夫在电话另一头冷冷地问:“你是把德国人赶出我们的国境线了吗?”
“额,这倒没有。”罗科索夫斯基苦笑着回答说:“是关于沃洛科拉姆斯克的事情。”
“沃洛科拉姆斯克?!”朱可夫有些疑惑地问:“你们昨天对城市发起的反击,不是以失败告终了吗?怎么,刚过了一点,你不会告诉我,说你的部队已经冲入城市之中了吧?”
面对朱可夫的疑问,罗科索夫斯基表现得很平静:“大将同志,我在几分钟前接到了别洛博罗多夫上校的电话,他所指挥的步兵第78师,已经成功突破了敌人在沃洛科拉姆斯克的防御,冲入了城内,并占领了七八条街道,距离市政大楼只有两条街区。”
“真的吗?”朱可夫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是非常高兴。但在高兴之余,他却对这样的战果提出了质疑:“你的部队冲进了沃洛科拉姆斯克,并占领了七八条街道一事,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大将同志。”罗科索夫斯基如实地说:“这样的战果是做不得假的,就算我要隐瞒你,你想必也能从特殊的途径,了解这场战斗的进展情况。”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想必这些战果都是真的。”朱可夫笑呵呵地问:“罗科索夫斯基同志,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有两个打算。”罗科索夫斯基回答说:“第一,如果我们能收复沃洛科拉姆斯克,那么就以这里为支撑点,抗击德军的攻势;第二,如果无法夺回沃洛科拉姆斯克,我们就需要重新调整防线,把分散的部队集中起来担任防御。”他并没有直接告诉朱可夫,打算将部队撤到伊斯特拉水库地区,而是委婉地说自己打算调整防线。
朱可夫并没有听出罗科索夫斯基的话外之音,而是点着头说:“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我觉得你的第一个打算不错,以沃洛科拉姆斯克为支撑点,来抗击敌人的进攻。要知道,敌人如果无法拔掉这颗钉子,他们是根本无法向莫斯科推进的。”
马利宁看到罗科索夫斯基结束和朱可夫通话,放下手里话筒时,不免有些着急地问:“司令员同志,刚刚您和朱可夫大将通话时,为什么不提我们打算将部队撤往伊斯特拉水库一事呢?”
“不要着急嘛,我的参谋长同志。”罗科索夫斯基耐着性子向马利宁解释说:“如今我们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步兵第78师的身上,看他们是否能够不负众望,成功地收复沃洛科拉姆斯克。等他们收复城市的战斗失败了,我们再向朱可夫提出撤退一事也不迟。”
“那也行吧。”见罗科索夫斯基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马利宁也就没有固执己见,而是虚心地请教:“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立即给城市附近的近卫第8师、步兵第126师发电报,让他们尽量摆脱敌人的纠缠,向沃洛科拉姆斯克靠拢,策应正在城市作战的步兵第78师。”罗科索夫斯基说道:“我相信有了这两支部队的协助,别洛博罗多夫上校夺回城市的几率就能大大提高。”
马利宁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他使劲地点点头:“我立即给两位师长发电报,让他们尽快向沃洛科拉姆斯克靠近,去支援正在城里作战的步兵第78师。”
随着两个师的加入,沃洛科拉姆斯克城内的战斗变得对苏军更加有利。战斗进行到十一点三十分的时候,从西北方向攻入城市的步兵第126师,与步兵第78师汇合。而从东面赶到的近卫第8师的部队,从打开的缺口进入城内,依靠自己对城市地形的熟悉,朝着几个关键的设施发起了进攻。
战斗进行到下午一点四十分,沃洛科拉姆斯克的三分之二已经落入了苏军的手里。不管怎么看,在天黑以前收复整座城市,都没有多大的问题。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胜利在望之际,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德军的帝国师进入了城内,接替了士气低落的第258步兵师,以快速的反攻,遏制住了苏军的攻势。
进攻受挫的苏军刚撤回进攻出发点,还没等喘口气,帝国师的官兵就攻了上来。
不管是单兵的技战术水平,还是整体的战斗力,帝国师的官兵都远胜于城里的苏军指战员。
在帝国师的强大攻势下,坚守阵地的苏军指战员虽然表现出英勇顽强,但终究还是技不如人,被打得节节败退,正如上午他们打258步兵师一般。
战斗持续到四点,苏军就被全部赶出了城外,城市又重新落入了德国人之手。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罗科索夫斯基并没有发火,而是对马利宁说:“参谋长同志,让撤出城市的各师,有序地撤往预设阵地,并在那里组织防御,我现在需要立即去一趟方面军司令部,把准备撤退的事情向朱可夫大将汇报。”
当罗科索夫斯基出现在朱可夫的面前时,朱可夫先是一愣,随即反问道:“科斯契卡,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对不起,格奥尔吉·康斯坦丁诺维奇!”罗科索夫斯基一脸羞愧地回答说:“我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我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而是一个坏消息,我们对沃洛科拉姆斯克的反攻失败了,攻入城市里的部队,已经被敌人悉数赶到了城外。”
“怎么会这样呢?”朱可夫皱着眉头问:“你们上午不是打得挺好吗?就算是打了下午,你们的攻势依旧没有减弱,甚至还占领了三分之二的城市,怎么一转眼,你们就被赶出了城外呢?”
罗科索夫斯基连忙把沃洛科拉姆斯克城内的战斗情况,向朱可夫详细汇报了一遍,最后小心翼翼地说:“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想获得你的允许。”
“什么事儿,说吧。”
“请允许我将部队撤退到伊斯特拉水库地区,”罗科索夫斯基口齿清楚地说道:“那里地形复杂,不利于德军机械化部队的展开。更重要的是,在那里建立新的防御,我们的防御正面可以大大缩小,到时不但有足够的兵力用于防御,甚至还能腾出一部分兵力部署在第二道防线,作为预备队来使用……”
谁知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朱可夫就猛地站起身,双手扶住桌子的边缘,身体微微向前倾,咬牙切齿地说:“不行,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我不同意,不同意你的部队后撤。”
“可是,随着沃洛科拉姆斯克的失守,我们的防线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在这种情况下,要确保防线不被德国人突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能否挡住德国人,是你的事情。”朱可夫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能给你的命令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坚守你们的阵地,一步都不准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