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家属院的灯一盏盏灭了,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土豆躺在床上,起初还带着饱足的暖意,可没过多久,肚子里就像揣了个滚烫的石头,一阵阵坠着疼,额头上慢慢沁出冷汗。
他咬着嘴唇不敢出声,怕吵醒姥姥姥爷,只能蜷着身子,小声地哼哼唧唧,手紧紧捂着肚子。
疼得实在受不住了,挣扎着爬起来,摸到床边的棉袄披在身上,轻轻拉开房门,冷飕飕的风一下灌了进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土豆捂着肚子,一步一挪地走到顾从清住的房子,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夜里格外清楚。
他刚挪到卧室门口,还没来得及抬手敲门,房门“咔哒”一声被拉开了。
顾从卿穿着单衣站在门后,眉头紧锁,眼神里还带着刚睡醒的锐利——他耳力好,土豆推开院门时就醒了,正琢磨着谁敢这时候闯进来,看清来人是弟弟,那点警惕瞬间化成了疑惑。
没等顾从卿开口,土豆就瘪着嘴,带着哭腔小声喊:“哥哥……我肚子疼……”
顾从卿心里“咯噔”一下,刚涌起的睡意全没了,赶紧伸手把他拉进屋里,关上门挡住冷风,手一摸土豆的额头,全是凉汗。
“怎么回事?是不是晚上吃太多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急,一边问一边扶着土豆往床边走。
顾从清半扶半抱地把土豆弄到床上,小家伙没骨头似的往被窝里缩,他顺手拉过被子盖好,低头看着弟弟皱巴巴的小脸终于舒展了些,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个麻烦精,一天不省心。”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在床边坐下,搓了搓手让掌心暖和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土豆的肚子上,轻轻按揉着。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秋衣渗进去,力道不重不轻,刚好能缓解那股胀痛。
土豆原本还小声哼哼着,被这么一揉,舒服得眯起了眼,喉咙里溢出满足的喟叹:“哦……好舒服……”
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没过一会儿,呼吸就渐渐平稳下来,小脑袋往枕头里蹭了蹭,彻底睡熟了。
顾从卿看着他恬静的睡颜,按揉的动作也停了,只是把手轻轻搁在他肚子上,感受着底下轻微的起伏。
他盯着土豆的睫毛看了会儿,心里盘算着明天得去趟卫生院,问问有没有健胃消食的药,先备着。
要是医院没有,就去供销社看看,买点山楂片也行。
琢磨完这些,他才慢慢收回手,替土豆掖了掖被角,自己也钻进被窝。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屋子里只剩下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天刚蒙蒙亮,窗纸上透着点灰蒙蒙的光,屋里还浸着夜的凉意。
土豆在一阵憋不住的坠胀感中猛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眨了两下,才发现自己缩在顾从卿怀里,两人盖着同一条厚棉被。
他心里一甜,像只小猫似的往哥哥怀里又拱了拱,毛茸茸的脑袋蹭着顾从卿的脖颈。
顾从卿被他弄醒了几分,眼睛都没睁开,抬手在他屁股上虚虚拍了一下,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老实点……别吵,再睡会儿……”
这一下拍得不重,却像按了开关似的,土豆肚子里那股劲儿瞬间涌了上来,他嗷呜一声,感觉再晚一秒就要出糗,哪还敢耽搁,手脚并用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冻得一哆嗦,抓起床边的棉袄胡乱往身上套,棉鞋也蹬得歪歪扭扭,抓起桌上的糙纸就往外冲,动作快得像被火烧了屁股。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早起的麻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
这个时辰上厕所的人少,公共厕所那边空着,土豆一路小跑过去,直奔最里面的坑位。
他急急忙忙褪下棉裤蹲下,刚一放松,那股积压了一晚上的便意就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势头又急又猛。
土豆舒爽地长舒一口气,心里直嘀咕,“我的妈呀……昨天是吃了多少啊……”
他低头瞅了瞅,只觉得这阵仗简直能跟村里水库泄洪相比,脑子里莫名冒出句学过的诗,忍不住在心里念叨,“这感觉,真跟‘疑是银河落九天’似的……”
蹲了好一会儿,他才感觉舒坦了,摸了摸肚子,平平整整的,一点不胀了。土豆咂咂嘴,心里暗自咋舌。
“长这么大,还没一次拉过这么多呢……看来昨天是真吃撑了。”
解决完大事,他一身轻松,提上裤子,脚步轻快地往回走,琢磨着回去再跟哥哥睡个回笼觉。
土豆一身轻松地往回走,刚掀开顾从卿屋的门帘,就见顾从卿已经坐起身,头发乱糟糟的,眉头拧成个疙瘩,正捂着鼻子看他。
“呔!”顾从清抬手一指,语气里满是嫌弃,还往后退了退,“你这个小臭孩,快出去!
你是掉厕所里了还是咋地?
这味儿也太冲了,臭死了!”
土豆被他吼得一愣,愣头愣脑地站在门口,还没反应过来。
顾从卿又挥了挥手,一脸“再过来我就不客气”的表情:“赶紧出去!
先去院子里站会儿,把你那身味儿散散!”
“啊?”土豆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袖子,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眉头也皱了起来小声嘟囔:“好像……是有点臭啊……”
可转念一想,他又不乐意了,小嘴一撅,瞪着顾从卿:“你昨天才说永远爱我呢!今天就嫌我臭,你这是大骗子!”
他往前凑了两步,故意把胳膊往顾从卿面前伸了伸:“我就不出去!
你不是爱我吗?
爱我就得闻我的味儿!”
顾从卿被他这无赖劲儿气笑了,伸手把他胳膊拨开,又往旁边躲了躲,“少跟我来这套!
爱你也不能闻你这厕所味儿啊!
赶紧去打水擦擦,不然别想上我这床!”
“我不!”土豆梗着脖子,心里有点委屈,眼眶又开始发红,声音带着点哭腔。
“你就是嫌弃我了……昨天还说我是你最爱的弟弟,今天就嫌我臭……呜呜……”
顾从卿看着他这说哭就哭的架势,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没好气地说:“哭啥哭?赶紧去洗干净!
洗完了还是我弟,照样疼你。
现在这味儿,谁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