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堂屋门，郑敏欢快的叫道：
“妈，我回来啦！”
郑母孙桂春从里屋迎出来，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小敏放学啦，你等一下，妈马上做饭！”
郑敏眼神瞟了一眼里屋，声音低了下来：“我爸呢？”
孙桂春对着里屋努努嘴：“那不是在看着那堆衣服犯愁呢吗！”
母女俩正说着悄悄话，里屋的门帘一掀，戴着黑框眼镜的郑文勇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你跟孩子说这些干嘛，还不快去做饭！”
老郑转头看向女儿，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柔和：
“小敏，别听你妈瞎胡咧咧，她知道个啥，你现在努力读好书，将来考上好大学才是真格的。”
孙桂春跟所有的家庭妇女一样，挨训之后总是会嘟囔两句：
“就知道在家里跟老婆孩子耍威风。”
郑文勇脸色一变，怒声道：“你说什么？”
郑敏推了母亲一把，示意她先出去，自己笑着对父亲道：
“爸，我也不小了，您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儿，我也是能给家里出一份力的。”
看着女儿懂事的样子，郑文勇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欣慰的道：
“小敏，家里的事有爸爸妈妈，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知不知道？”
“可是……！”郑敏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她知道父亲的性格。
要强，倔强，还有一点点的自卑。
总觉得是因为他没本事，老婆孩子跟着他受苦。
这种想法，在苏援朝给郑敏拿了600块钱的学费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差点儿连闺女的学费都交不起，自己这个爸爸当得有多失败。
这也导致了接下来老郑孤注一掷，被人家骗。
郑文勇这种性格，说得好听是要强，说不好听一点儿，就是偏执。
这么多年养成的书生意气，再加上对妻女的愧疚，让老郑终于做错了一次。
郑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嗯，爸，那我去写作业了！”
郑文勇直起腰，笑着摆摆手：
“去吧！”
土蓝色的棉布门帘挡住了女儿的背影，老郑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用力一拳砸在堂屋的墙上。
自己怎么就突然犯了浑，现在可怎么办，借同事们的6000块钱要怎么还？
刚刚郑文勇已经在女儿的眼神里，看到了担忧的神色。
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到她的成绩。
一想到自己原本冰雪聪明的闺女，很可能因为自己的错误，耽误了终身，老郑就恨不得抽死自己。
他无声无息蹲在堂屋的灶坑里，抹了一把眼泪。
眼前光线一暗，孙桂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蹲到了他跟前：
“当家的……都是我这个病秧子拖累了你……拖累了两个孩子……我………”
郑文勇摘下自己的黑框眼镜，抹了一把眼泪又重新戴上。
“怪你什么，还不是因为我没本事，赚不来钱！”
这个女人虽然有时候会唠叨几句，可她跟自己过了十几年苦日子，却从来没有受过委屈。
“当家的！！！！”孙桂春心中感动，伸手搂住郑文勇的脖子，低声啜泣起来。
他们两口子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只隔着一道棉布门帘的郑敏怎么会听不见。
小姑娘正在掏书包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恨自己为什么才13岁，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闪过张信黑黝黝的脸庞。
他也是13岁，可是人家跟教导主任斗，说话都是有理有据。
我要不要把家里的情况跟张信说说呢，或许他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可是，他会不会瞧不起我啊！
女孩儿叹了口气，目光又挪向了窗外。
第二天早自习刚结束，张信嗖嗖的又跑去了二班。
“哎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叫一下你们班的苏以同学！”
还真是巧，张信叫住的人，还是昨天捎信的杜小娟。
小姑娘傻乎乎的点了点头，转头朝教室里跑去。
到了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下看了张信一眼。
张信也挺尴尬的，老来找隔壁班女同学，是容易让人误会。
不过张钢铁同学不在乎，我找苏以是打听事儿的。
听到杜小娟捎信，苏以立马走了出来。
“张信，你找我？”
“是啊，苏以，昨天你回家之后，问苏叔叔了没有？”
苏以摇了摇头：“我爸也不知道郑叔叔是怎么了，只是听说他找人借了不少钱。”
“借钱？”张信沉吟了一下。
看郑敏每天校服黄胶鞋的打扮，她爸借这个钱应该不是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
“苏叔叔就说了这些吗？”
“嗯，再多的事，我爸也不知道，郑文勇叔叔这个人，在厂子里不太合群！”
看来想知道谜底，还得着落在郑敏身上。
张信一边想着，一边慢慢朝自己的教室走回去。
“嗳………”苏以眼睛里闪过失望之色。
难道你每次叫我出来，都只是因为郑敏的事吗？
小姑娘用力跺了一下脚，学着父亲的语气低声骂道：
“你这个木头木脑的小……黑猪崽子！”
只不过，老苏为啥不叫他小黑锅，小黑蛋，甚至小黑狗都行。
叫小黑猪崽子，又是什么典故？
下次你再捎信，我也不出来见你。
就算是出来，也得凉你十……五……两分钟，哼！！！
营州市火车站前，聚源小吃店。
吴刚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站在店门口看了一眼招牌。
没错，是这里。
不知道李大少突然约自己见面，是有什么事。
这几天他给的2500块钱，已经花的七七八八。
要是李海龙想要回去，自己可真拿不出来。
小吃店门前，停着李海龙的那辆奥拓车。
吴刚坐过两次，认识这辆车。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咬了咬牙，吴刚迈步走进了小吃店。
胖胖的老板娘第一时间迎了过来：
“哎呦，您又来了，今儿想吃点什么？”
吴刚愣了一下，我好像没来过你家吃饭。
“我找人！”
一听说找人，老板娘原本热情的笑脸愣了很多，转身不再理会吴刚。
“这里！！”隔着老远，李海龙已经看到了进来的吴刚，扬起手臂招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