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彦活佛恰巧在廓州城的桑耶寺,离此不到五里,往返有不了半炷香的工夫!快放烟花!”
一支穿云响箭自大地直插天际,呼啸凄厉拖拽着一条慧尾,飞至百丈高处突然呯地一声炸裂,一个巨大的红色“卍”字烟花在天空绽放!
火光闪耀,穿透重重雪幕,照亮了整个天地!爆炸声音犹如晴天霹雳,响彻天地!
数里外半山腰上的桑耶寺乌孜大殿内,闭目修禅的巴彦活佛蓦然睁开双眼!
他目光如电,似乎能穿越殿门透过重重雪幕,看到了那朵绽放在半空的红色“卍”字烟花!
红色是红教也是宁玛派的独有信号传输烟花!
如果烟花是白色,那就是噶举派的信号,噶举派也称白教;
如果烟花是黄色,那就是格鲁派的信号,格鲁派也称黄教!
如今三教貌合神离,圣尊现在的当务之急执意是将三教重新整合,这就牵扯到对不少旧有顽固势力的清洗,如今双方已经是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巴彦活佛是圣尊的拥护者、追随者,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将黄白两教的气焰打压下去,为将来三教整合打下基础,不至于调整时伤筋动骨!
眼中这求救烟花意味着红教弟子遇到了巨大的麻烦,莫非是被黄白两教的弟子包围了?
巴彦活佛缓缓站起,轻声道:“都随我来!”
殿内围在他身边的几十个红衣喇嘛立刻站了起来!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巴彦活佛已经离开大殿消失在雪幕之中!
众喇嘛立刻跟上!
喇嘛洛桑和喇嘛晋美各守长街一端,同时双掌合十,默念六字大明咒——嗡嘛呢叭咪吽,为的就是打压琴师的嚣张气焰!
压吐蕃士兵缓解勾魂魔音之侵害!
梵音如雷,铺天盖地,冲击得七绝魔琴音波紊乱,不少士兵的动作有了减缓的趋势!
六字大明咒对应净化六道轮回的特定业障——
“嗡“净化傲慢(天道)
“嘛“净化嫉妒(阿修罗道)
“呢“净化贪欲(人道)
“叭“净化愚痴(畜生道)
“咪“净化吝啬(饿鬼道)
“吽“净化嗔恨(地狱道)
熊梦烟眉头微蹙,琴音再拔高一阶!
音波高亢,渐有穿云裂石之势,顷刻之间街面石板纷纷开裂!屋檐下的铜铃竟啪啪炸裂!墙壁也开始出现了裂纹!好在熊梦烟控制得精准,她周边数丈之内都不在攻击范围,整个二楼显得风平浪静,一盘一碗房间特别没有震碎的迹象!
琴音如怒海狂潮,瞬间将六字大明咒的梵音佛唱压了下去!
吐蕃士兵们此时早成了浑身浴血的血人,此时更加舍命相拼!
漫天雪花飘落,琴音苍凉高亢,长街血战已尽尾声,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残余的数百人兀自拼杀!
他们应该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卒,战斗力极其惊人,明明身负重伤,却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坚持屹立不倒!
砍倒敌人,坚持到底,是他们骨子里的信念支持他们一直没有倒下!
庞十五自己车上取出一个铁箱,放在地上,“掌柜的,这一箱黄金应该够了,你抬走吧!”
掌柜的也不客气,打开盖子看了一眼,满眼金光灿然,险些晃瞎了自己的眼,他立刻道:“好的钱货两清!公子,能帮我抬回去吗?”
庞十五道:“不能!咱俩就这么往回走的话,那些那些吐蕃士兵的弯刀可不长眼,砍到你怎么边?反正这箱子沉,三四个人根本抬不动,你就在这等着,等那些吐蕃士兵死光了你再找人帮你抬也不迟!”
掌柜的道:“那我现在就去找人帮忙。”说着就要回去,庞十五立刻拦住他,“你别动!你一旦离开我一丈之外,你就会被琴声干扰,要么失魂落魄,要么五脏破裂而死!”
掌柜的一怔,“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这琴声有古怪?”
庞十五指着那边正在自相残杀的吐蕃士兵,“那你猜一猜,他们为啥自相残杀?”
掌柜的沉吟片刻,“你是说,这琴声有干扰人正常思维的魔力,是这琴音让他们迷失自我、自相残杀的?”
“不错!所以你最好老老实实地跟在我身边!”
“那……为什么在你身边我反而没事?”
“因为……我有无形琉璃钟罩,隔绝了魔音!”
“那……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他们一直在砍杀……”
“快了,熊姑娘正在调试琴音,估计到了最后音调最高的时候,那些士兵就全死了!”
“你为啥不帮忙?”
庞十五有些吃惊,“你居然让我帮忙杀吐蕃士兵?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是汉人,但是你是吐蕃女婿啊,你居然让我去杀吐蕃人,你就不怕你老婆知道了罚你跪算盘?”
掌柜的尴尬一笑,“他们这里可没这规矩,我老丈人顶多让我一路磕到布达拉宫!我看你们和那白衣美貌少女琴师明明是一伙的,为啥不帮她?”
庞十五道:“江湖规矩,这些吐蕃士兵都是她的猎物,而且她已经提前预定好了,我们不好再出手!除非——她解决不了!”
大雪纷飞,琴音激荡,数百吐蕃士兵浴血奋战,只可惜他们的敌人不是宋兵,不是夏兵,也不是辽兵,更不是吐谷浑、波斯、回鹘的士兵,而是他们自己!
如果他们此时大脑清醒,绝对不会如此凶悍!他们的勇猛绝不比大宋洛阳虎强,清醒的状态下,这些吐蕃士兵早就溃败了!但在七绝魔音的干扰下,他们早已忘却了恐惧,忘记了自我!敌人在他们眼里变得比羸弱,只需再努把力、再坚持一会,就能将敌人斩于刀下!
敌人攻击力似乎也弱了不少,刀砍在自己身上竟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疼!
所以,敌弱我强的认知,以及必将赢利最终胜利的信念,驱动着他们不停地向前冲杀!
掌柜的看着这些年轻的吐蕃士兵疯狂地互相砍杀,刀锋劈入肩胛、鲜血飞溅的刹那,他看着都疼!
“公子,你不觉得那白衣姑娘用琴音鼓动这些人如此互残有些残忍吗?”
庞十五正色道:“不残忍啊!”
“可他们年纪也都不大,甚至都是些孩子啊!”
“那你想过没有,他们今天不死在这里,就会出现在高州城外,到时候就是他们拿着弯刀砍向汉人!你不会觉得这些所谓的孩子会像圣人一样去和汉人百姓讲道理去吧?”
掌柜的沉默不语了。历朝历代以来,凡是攻克城池的一方,多数会纵兵劫掠,哪有派兵说教的?士兵真要是去和百姓说教,那就离死不远了,那些百姓会误认为士兵可欺,会抢夺武器,反杀敌国士兵!
纵兵劫掠,是对攻城士兵的赏赐,是对城内百姓的震慑,这是惯例!
庞十五道:“今天若是放过这些吐蕃士兵,明天就会有无数汉人倒在弯刀之下,不管是蜀人还是宋人,都是无辜的人!你放过这些吐蕃人,看似仁慈,其实是对另外一些人的残忍!”
掌柜的怔怔地看着庞十五,“你有十八岁?”
庞十五道:“不到十八!”
“那你能有此见识,了不起!”
“这不是常识吗?”
“嘿嘿,你在嘲笑我吗?”
“不敢!”
忽听一声长啸划破天际,撕裂虚空,将琴音彻底压制!
所有吐蕃士兵同时停下了动作,神情渐渐如大梦初醒,有些人开始四下扫视,一脸懵圈,“这是怎么回事?嘶——怎么这么疼?”
“哎?我的胳膊呢?我的胳膊呢?”一个断了手臂的吐蕃士兵开始大喊大叫,最后竟泣不成声!
“这……都巴!都巴!你怎么死了?”
“哎?我身上怎么这么多血?怎么回事?”
熊梦烟脸色变得阴沉!
刚才那一声长啸,震得琴弦反震,她手指虽未被割破,却也震得生疼,指骨险些崩断!
她眼中杀意渐浓!
看来又来高手了!
她忽然凝神看向琴弦,心道:既然以梵音佛唱破我魔音,那就尝尝我琴音刀雨的滋味吧!
十指如飞,曲调一变,竟弹起了《十面埋伏》!
琴音肃杀,让人瞬间如处古苍凉古战场,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包围了兀自击杀汉军的西楚霸王!
虽万千人,吾往矣!
无数琴音飞刀随着琴弦的震颤凝虚成刀,如漫天飞蝗涌向长街!
刀雨连绵,遮天蔽日!
噗噗噗——吐蕃士兵们的身上密密麻麻炸起了血花!
啊啊啊——惨叫声此起彼伏,士兵接二连三倒下!无形飞刀,来无影、去无踪,防不胜防,他们就像靶子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等着被射中!
当巴彦活佛来到悦来酒楼门口的时候,彻底震怒了!
满街都是吐蕃士兵的尸体,死状凄惨,简直体无完肤!
二千士兵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旁边只有两个默念六字大明咒抗衡琴音的喇嘛,一个洛桑,一个晋美,此时两人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活佛宝相庄严的刹那,如释重负!
巴彦活佛若是再不来,他俩感觉自己肯定要死在这里了!他俩能感觉到那琴师在不断增强操琴的内力,琴音的破坏力在不断升级,用不了多久,两人心境就得被攻破!
两人立刻来到巴彦活佛面前施礼。
巴彦活佛道:“卍字烟花是你俩放的?”
洛桑道:“是的,活佛。”
巴彦活佛道:“没事了,我已经破了那人的魔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琴师所用之琴乃是中原武林久负盛名的七绝魔琴!”
喇嘛晋美道:“活佛,那琴师故意以琴声迷惑这两千士兵,导致他们自相残杀、死伤殆尽,着实可恶,还请活佛将其送往极乐!”
熊梦烟在二楼听得清清楚楚!
她心中冷笑:活佛?今天就让你成死佛!
她蓦然摧动内力,琴音飞刀漫天飞舞,忽然向活佛涌去!
巴彦活佛一袖一挥,劲风激荡,所有无形飞刀瞬间震得四下飞散!
“九境巅峰也敢在本座面前叫嚣!”
熊梦烟冷哼一声:“狂妄!”十指连弹,琤琮不断,铮铮之声,初如雨打芭蕉,继而似金戈相击,声转急处,忽觉耳畔有铁骑突出刀枪鸣。
先是三五声轮指,恰似哨箭破空;继而扫弦如雷,仿佛听见楚营中战马惊嘶。
最奇者中段埋伏,左手按弦如按剑,右手轮指却似箭雨簌簌,忽闻一声泛音裂帛,恰似霸王自刎时,剑光与血光同时迸溅!
窗外漫天飞雪突然汇聚成一条雪龙!
雪花越聚越多,龙身初始如蛇,越来越粗大,顷刻间已是径粗尺许,长达数丈的雪龙,在空中肆意游弋!
掌柜的眼睛瞪得老大,又揉了揉,“这不是真的吧?这是幻觉?”
巴彦活佛眼神蓦然凌厉!
双掌合十,虚空之中顿时出现巨大手掌虚影,也是合十状态,“大胆妖孽!”
熊梦烟猛然一划琴弦,琴音如流水,空中雪龙骤然向活佛方向扑了过去!
活佛冷笑,大喝一声:“破!”虚空中那大手印虚影立刻去抓雪龙!
雪龙竟倏忽一闪,绕至手印虚影背后,猛然扑了上去!身形灵动如蛇,四爪并用,瞬间将拳印撕碎!
巴彦亦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