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在那堆废墟中不停地翻找。
也不知道是不是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功夫不负有心人。
马蹄声来到十丈开外的时候。
他总算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那是刚才插在亭子栏杆上的冰糖葫芦。
可惜只剩下了半个山楂。
上面还沾了好些碎木屑。
幽影伸出两指拍了拍山楂上的碎木屑。
接着抬手塞入了口中。
山楂被冻得非常硬。
咔嚓咔嚓的咀嚼声格外清晰。
然而他刚准备把山楂咽下去。
突然便偏过头，吐了好恐怖的一口血。
鲜红里面有些碎块。
抓起一把积雪将嘴角血迹擦净后。
幽影盯着那些碎块摇头：“多好的糖葫芦，糟践了。”
说完。
他便转过身，朝那两匹骏马迎去。
“幽影兄弟，你的情况怎么样？”
人还未到，卓宽的声音便率先传来。
“没什么大碍。”
瞅一眼另外一匹马上坐着的老赵后。
幽影也不停留，越过二人朝京城走去。
他走得很慢，也不晓得是积雪太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我们收到你的来信，说是要在此处与人对决...”
卓宽说着，朝那一堆狼藉望了望。
“看样子，你赢了？”
幽影摇头：“平手。”
一直未说话的老赵问道：“不知道幽影少爷的对手是谁？”
“阚兵。”幽影平静道。
“谁？”卓宽吓了一跳。
幽影没有回答。
转而侧目望向老赵。
“我不是什么少爷，我只是老师众多学生中的一个而已，你可以叫我幽影，如果嫌麻烦，也可以不用任何称呼。”
老赵有些尴尬，若无其事打量一遍幽影后，干脆闭上了嘴巴。
卓宽还处于震惊中。
他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子，快上两步来到幽影身前。
“幽影兄弟，你刚才当真跟青龙阚兵过招了？”
幽影点了点头，伸手把卓宽的马匹掀开。
“不要挡路。”
他似乎并没有觉着在阚兵的手里活下来有多么值得骄傲。
而他的冰冷，让马儿有些受惊。
卓宽稳住马匹。
侧目望向老赵，似乎在询问对方：“你信吗？”
老赵腼腆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幽影并没有与二人有更进一步的交流。
继续在厚厚的积雪里缓行。
踩雪的声音很是清脆悦耳，只是天色渐暗，年三十在荒郊野外很难让人去细细感受其中愉悦。
“幽影兄弟，马上就要吃年夜饭了，要不你还是上来吧，骑马会快一些。”
卓宽不知道幽影为什么走得这么慢，于是善意提醒。
可幽影并不买这个账。
他突然驻足。
然后朝卓宽说道：“能不能把马给我，你走路？”
卓宽愕然。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不愿意就算了。”
幽影转身，再次踏雪而行。
卓宽回过神后立即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然后将手里的缰绳递到幽影手里。
“兄弟，我不是不愿意，你误会了。”
说着，卓宽还往旁边移了两步，表示自己做这个决定是认真的。
换成其他人，兴许卓宽不会如此谄媚。
但要知道，幽影可是廉为民的学生，更是能跟青龙打成平手的强人。
幽影也不含糊。
翻身上马后，轻扬马鞭便朝京城方向奔去。
而卓宽也不可能真的走路，倒不是说积雪会对六重天的强人造成多大的影响。
主要是面子的原因。
别人都骑马，只有他一个人步行的话，像极了鞍前马后的小厮。
于是他呼啦一下，跳到了老赵的身后。
老赵似乎有些不适。
手掌在马鞍上一抻，跃起后又落到了卓宽的身后。
“你做什么？”卓宽不解。
老赵一脸认真道：“我更喜欢在后面。”
卓宽咧嘴一笑：“老不正经的。”
两匹骏马都是大长腿。
很快便回到了京城。
本来继续往北进入内城的话，刚好能赶上吃年夜饭。
可幽影却忽然一拉缰绳。
拐向了东边。
卓宽吃惊道：“幽影兄弟，马上就到饭点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们吃，我不饿。”
随便回应了一句后，幽影骑马在街面上小跑。
卓宽又道：“宰相大人可是说过的，今天晚上无论有什么事情，都先放一放，大伙一起去府上热闹热闹，给来年讨个好兆头。”
幽影不答，身影已经去到了五六丈外。
卓宽一着急，就打算策马跟上去。
却被老赵给拦住。
“他是老爷最得意的学生，无需卓爷担心。”
提醒一句后，老赵便下了马。
卓宽一脸懵。
诧异道：“你也不回去吃年夜饭？”
老赵含笑道：“怎么可能，我就下去买些糕点而已，卓爷稍等片刻。”
旁边有家没关门的糕点店。
老赵动作很快。
下去后三言两语便提了满满一包。
临行给钱的时候，他笑着捏了捏老板娘的手，样子有些贱。
等回到马匹旁边。
把所有都看在眼里的卓宽调侃道：“我说老赵啊，你都一把岁数了，怎的还不收心？”
老赵翻身上马，笑道：“男人至死是少年，但凡不躺进棺材里，心永远都是野的。”
卓宽瞅一眼卖糕点的老板娘。
咂嘴道：“这女人一看就是吃人的主，只怕你是有心无力哦！”
老赵拍了拍马屁股，让马儿动起来。
“饱个眼福，了了心愿就好，何必强求太多。”
“难为你了，好几天没有出府，估摸着夜夜都在想她吧。”卓宽回道。
老赵笑笑，没有多话。
另一边。
幽影回到了长盘街。
天色灰蒙蒙的，马上就要进入黑夜。
街道两旁的烟火似乎又多了几缕。
但远远谈不上热闹。
穿过风雪，看见远处某间店铺的屋檐底下，还有一个身影在那站着，幽影愣了愣，随即夹了夹马肚子，加快了速度。
等离得近了些。
他突然停下，然后下马。
牵着马儿缓行到近前。
幽影先望向斜靠在墙边的草靶子。
“老板，这糖葫芦还没卖完呢？”
卖糖葫芦的老头怔怔望着幽影。
须臾过后咧嘴笑了起来。
“客官，我还寻思再也...”
兴许是担心剩下的话不吉利，老头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幽影仿佛没有听见。
上前从草靶子上摘了串糖葫芦。
然后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刚吃了半串。
天已黑透，有人放起了烟花。
夜幕下五颜六色绚烂夺目。
幽影看得出神。
片刻回神后。
他忽地说道：“老板，我想去你家蹭一顿年夜饭吃，可以吗？”
老头一下红了眼。
连连说道：“好，可太好了，我那逆子不喝酒，我正愁晚上找不到人陪呢！”
听闻此言。
幽影试着勾了下嘴角。
但那微笑同地面被踩实了的积雪一样僵硬。
老头喜出望外，扛着草靶子笑呵呵的在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