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缺不知是否能在愚贤之劫中活下来,不愿放弃生机,但也要做坏的打算。
《断古心法》是移星仙君心血,陆缺希望能流传下去。
但完整版的《断古心法》,必须配合乾坤化气壶方能修行,普通修士无法入手,大宗天骄同样束手无策。
这不免就要加以删改,提高其普适性。
说起修仙界心法,有一点和世俗的猜测大不相同,高深心法的保密性没有多强。
大宗门弟子只要愿意,能在藏书楼接触到诸多高深心法。
随便看。
借阅不是限制。
比如陆缺去找季南茵借阅百锻仙君的《斗转心经》,季南茵绝不会吝啬。
真正的限制是个人悟性和眼界,越高深的心法,越难看懂,越难学会。
参合宫杂役堂的数算天才曲衡,有本《曲衡算经》流传于世,只要看得懂,就能直接到朝廷工部当官,起步就是从七品,可谓终南捷径,但《曲衡算经》流传了好几百年了,也没有几位士子能弄懂的。
高深心法也是一样道理。
曲高和寡。
而《断古心法》几乎是无人能附和的绝响。
参荇起身环顾,看了大半个时辰投影在洞府正厅的《断古心法》,眉头越皱越紧,脸也黑下来。
这是正常炼气心法吗?
“小陆,你想让我替你删改《断古心法》”
“弟子现在没有改动此心法的智慧。”
参荇伸指指着一行光影文字:“看看这行,研习完整版《断古心法》,在筑基境界就要灵气正逆九转,世间哪个修士的经络能在筑基时承受九次灵气逆冲,照此运功一轮,人就废了。”
陆缺道:“可以用地灵浆或地脉奇兰能提升经络强度。”
“好,就算筑基这关过的去,到了金丹境界呢?又要求丹息逆转带动周天逆转,这和引丹自爆没有区别,短时间内倒逆丹息九轮,金丹就碎了。”
“所以才想让你改改。”
参荇以手加额,露出无奈:“这门心法从根基上便霸道绝伦,以我的智慧,委实想不出如何改动,让我创立一门心法,都要比改动《断古心法》简单百倍。”
参荇目光瞥向陆缺:“我以前和良祯说过此事,没有猜错的话,《断古心法》正是《万化无尽》的根基;你之所以能修行这么心法,应该还有一件绝品灵器辅助。”
陆缺没有否认。
“参长老果然老辣,一猜即中。”
“但这件事我的确帮不上忙。”
陆缺起身走了两步:“介前辈、周前辈、衡玉真人是否有这种能力,弟子不是觉得参长老不如他们三人,只是人各有所长,或许他们仨就爱琢磨炼气心法。”
参荇笑道:“怎么不提余尽春?”
“啊这…”
“余兄在我们五人中智慧最高,所学最博。”
陆缺干脆直说:“我不相信他。”
“怀疑他和古巫有关?他研究古神虞文字和古巫祈术研究的的确很深。”
“那倒不是,只是我总觉得余前辈图谋甚大,因为知道了古元妖神会威胁天地,不得已才搁置自己的事,他应该就是当年杀心强盛的雷干炬。”
参荇投来赞许目光道:“和我的猜测一样。”
说起规仪至圣。
参荇暂时放下《断古心法》的事,多说了几句。
“五大宗互放眼线,你肯定知晓,咱们宗门放在九溪学宫的眼线,曾经查出一件尘封已久的隐秘。”
陆缺好奇起来,喝茶静待下文。
参荇接着说:“余尽春的一道分身,在九溪学宫独占一座山峰,山顶种有桃树,挂着一百八十六块的木制平安牌。”
“那座山我知道,黎宗主挥师距州,把那座山打爆了,后来余前辈又把山峰恢复了原貌,但他始终对我抱有成见,我也没有上山拜见过,更不知山顶有什么。”
“山顶的东西是一场惨剧。”
“啊?”
参荇叹气。
“余尽春也有他的不幸。
他修行之初,人妖大战刚刚结束,世间还没有形成约束修士的力量,正邪不分,修士不以百姓之命为命的事情频出。
当时一名筑基圆满邪修,去到了他的村子,抽取生魂祭炼灵器,抵御金丹雷劫。
余尽春有位妹妹,姿色大概不错,被那名邪修玷污了,但玷污还不算,邪修又将其生魂拘押于人间,日夜凌辱…尸体则做成了傀儡。
我们五人(五巨擘),只有衡玉真人和周兄出身好,剩的三个出身很低微,余尽春同样如此,他能外出读书修行,银钱是同村百姓各他凑的,邻里关系友善。
可那名邪修却无人情,渡金丹劫时候也是他们村子进行。
劫数没能渡过,金丹雷劫落在了村子里,村中一百八十六名百姓,不分老幼,无一幸免。
余尽春学成回去时候,事情发生已经两年。
最悲哀的是那名邪修渡金丹雷劫时被劈死了,要报仇都没有目标。”
参荇长篇累牍叙述了一遍,又感叹道:“我知如今市面,许多故事话本爱写修士为了修行要杀多少多少人,仿佛杀的越多,本领越强,可他们或许没有想,当修士的神通手段落在自己身边儿,死亡就不止是一个数字了,那都是人间惨剧。介兄心境高,曾专程我们四人讲过,修士养德,需站在普通人的视角看待修仙界,其中大有道理,你往后也要想想。”
陆缺拱手行礼:“弟子谨记教诲。”
缓了缓。
参荇又把话题拉回余尽春身上:“余兄经历如此惨剧,心性自然有所改变,只是他智慧太高,毅力太强,仍能以理智压制住内心伤痛,走到人间界的巅峰。但一百八十六块平安牌仍然挂在九溪学宫的山上,说明他从来忘记当年的事。”
“没想到他也这么惨…”
“你觉得他所图甚大,我觉得也是,他或许是想为修行界制定一种新的秩序。”
陆缺不知说什么,随口说了句:“除了咱们宗门,还有别人知道吗。”
参荇端起茶杯喝茶:“介兄应该知道,但没有对人提起过。”
“这符合介老爷子的性情。”
“可正如你说,余尽春图谋再大,现在有古元妖神这股强大的外力,他也不得不搁置他的计划,彻底站在对立面,起码要等仙道稳定。”
陆缺捏住下巴,犹豫良久:“参长老,不是我要诋毁修行界前辈,可那古元妖神不止力量强悍,头脑也很不简单,非常擅长蛊惑人心,余前辈这样心境有痕的修士,很有可能被古元妖神说动,到了上界,你还是得对他保持提防。”
“我记下了。”
各自喝了杯茶。
陆缺撇开余尽春的话题,继续说删改心法的事:
“介前辈他们三位,是否又能力改动《断古心法》”
参荇神色坦然:“不行,我们五人的修行经历和见识大差不差,我做不到,他们同样无能为力。”
“这么难吗?”
“我们那辈人不能,但你们这辈人说不定有希望。”
陆缺抬起头:“您老明示。“
参荇摇头笑起来:“当局者迷了吗?忘了你们这辈修士里面有位悟性天下第一,冠盖四千年来所有修士。”
“季南茵!”
“对,我说的就是她。”
陆缺揉捏额头:“我刚刚还真没有想起她来,她的资历终究太浅,但话说回来,她的悟性最接近移星仙君,等往后修行经验逐渐丰富,说不定真能修改《断古心法》”
“这件事有了着落,你能安心和我学习术法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