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悄悄从晴山房中离开，踏着黑夜谨慎地走在院子中。
待到拐弯处，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拦住她的去路。千夜本能地想要凝聚灵力去攻击他，不料那人飞快轻握住她刚刚剜肉的手臂，疼得千夜一声呻吟，灵力终是被打断。
“姑娘别慌，我没有恶意！”
千夜一蹙眉，抬头看他——竟然是银润书！
千夜忍痛抽回小臂，一脸谨慎地看着他。
银润书抬手看了一眼被千夜的血染红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他道：“姑娘，方才我看到你救了晴山，我特地替他谢你的。”
千夜有些惊讶：“你……竟然看到了？”
银润书从袖子中摸出一瓶灵药，递给她，千夜看着那瓶药，却没有去接，而是用略带威胁的语气道：“这件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银润书眉目微动，想起萧凌玉唤她师父，而萧凌玉又和圣姑有仇，他瞬间便明白了，于是连忙笑道：“姑娘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千夜微点了头，转身欲走，银润书忽然叫住她，问：“姑娘可否留下芳名？”
千夜不由自主地蹙了眉，心道：你不是心系疏影吗？问我姓名又是为何？
想到这，千夜对他的好感淡了几分，只冷冷道：“我是萧凌玉的师父，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说完，她施展瞬行术，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银润书呆愣愣地看着千夜消失的地方，许久，他嘴角勾出一抹笑意来：“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你，千夜。”
他想起他们在石室时，千夜苏醒后对萧凌玉说的那句话：“既然我的肉身找回来了，那我们便离开此处吧。”
当时银润书把千夜从上到下打量了许多遍，又从她的眼神中看出，这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便是一直跻身于疏影身体中的人，名为千夜……
千夜回到客栈后，路过萧凌玉的房间时，竟然莫名其妙地想要知道这家伙有没有睡着了，于是她又偷偷潜入了他房中，不料却发现，他脱了上衣，昏倒在床上，嘴角渗出一丝血来。
千夜这才知道，原来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啊……
“师父。”
敲门声响起，千夜困得睁不开眼，没有答应。
门被推开了，萧凌玉端着好几盘菜走了进去。
他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千夜，心道：“师父果然还和以前一样懒。”
边想着，他边将菜肴一一摆在桌子上。
热腾腾的菜呼呼冒着热气，美食的香味萦绕在房中，飘进了千夜鼻孔中。
她终是被勾出了馋虫，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
千夜一边走到桌边一边往窗外看。
萧凌玉将凳子挪开，以便千夜坐下去，微笑道：“师父，你昨早吩咐我让小二准备吃的，如今又是早上了。”
“我睡了一天一夜？”千夜有些惊讶。
萧凌玉点头：“正是。”
千夜蹙眉，疑惑不解：“这身体是怎么回事？才睡了五百年，倒是睡上瘾了？”
萧凌玉笑而不语，站在一旁看着她。
千夜正要去夹菜，倏尔抬头看向萧凌玉，问：“你怎么搞得跟我的佣人一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以前，可没让你站在一边看着我吃饭吧。”
萧凌玉看着她忽闪的眼睛，几日前的那种感觉一下便回来了，他的拘禁瞬间散去。
从前的师父，大部分时间，对自己都是十分亲切随和的。她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只有在生自己的气时，或者心情不好时，才会显现出来。
如今的师父，压根没想起来她飞升失败的原因，更不会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是以自己压根不用那么拘谨地对她啊。
想到这，萧凌玉便坐到了千夜身边，微笑道：“师父说的是。”
千夜扬起筷子，往他碗中夹了些菜，笑道：“萧凌玉，其实我以前有些怀疑，你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师徒，如今我找回了肉身，从那些零碎记忆中得到了答案。不过我觉得，我与你之间这师徒关系，有些怪怪的。”
萧凌玉夹菜的手顿在空中，问：“什么怪怪的？”
千夜解释：“你说这两个月发生在你我身上的事，有一点像师徒间会发生的吗？还有，我以前对你，也不太像师父对徒弟。”
萧凌玉微微一笑，道：“师父，你从前老是把我当下人使唤。”
千夜一听，摸了摸鼻子，道：“怎么，我教了你那么多东西，使唤你一下怎么了？”
萧凌玉道：“不怎么，师父你爱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这一切都是我该做的。”
千夜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由夸赞道：“好徒弟！”
萧凌玉垂下眼眸，眼神有些黯然。
真希望，他们之间，没有这层师徒关系啊。
良久，千夜吃了许多，半饱后，问他：“乖徒弟，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萧凌玉抬头反问：“师父有什么打算？”
千夜问：“你是打算去找圣姑报仇呢，还是打算去找行疆报仇呢？”
萧凌玉不由自主地皱了眉头，明显没有意识到她会这样问。
千夜歪着头嗯了一声，以示催促。
萧凌玉垂眸思索了一会儿，而后道：“师父，不如等你灵力恢复了，我们再想以后的事。不然，凭我现在的灵力，也打不过他们，报不了仇。”
千夜一听，眼珠转了转，想了想，道：“也好啊，到时候你被圣姑和行疆打伤了，我又得耗费灵力帮你疗伤，真是累死了。”
萧凌玉抿嘴轻笑，不再言语。
吃完早饭，千夜将身上那黑色衣衫脱了，换了一件淡黄色衣衫穿在身上，坐在床上打坐。
萧凌玉进来时，只见她闭着眼睛，那薄衫铺展在床上，额间淡红的花钿衬得她清冷绝尘，一时让萧凌玉难以挪开眼睛。
自从他出生以来，师父就是这个样子，不像人类那般，也不像那灵力低微的小妖那般，容颜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便褪去了颜色。师父则，永远那么美丽……
他不知道，他还能和师父这样一起待多久，但是，他打心底里希望，他们就这样一起，到天荒地老。
“徒弟！”
千夜睁开眼，下到了地面，整了整衣衫，道，“我这衣服似乎有些薄，你身上衣服也不够厚。虽说我们有灵力护体，不怕冷，但日夜耗费灵力，也挺累的。走，咱们去买身衣裳去。”
“买衣裳？”萧凌玉眼中露出丝丝好奇，“这倒是近万年来第一次。”
“我从前没与你一起买过衣裳？”千夜有些意外。
萧凌玉粲然一笑，说：“师父，我们过去在人界生活时，你都是晚上偷偷让我去‘拿’凡人衣服的，从不给钱。”
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