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几声急促的喘息过后,残魂归来的我再度醒来。
此刻的我,已经筋疲力尽到了极致,甚至连心跳,都成了极大的负担。
“走吧,找个地方,你好好睡上一觉。”
还没等我回应,李癞子便一口将我叼在了嘴里,随之甩在了他那宽厚的背上。
这一刻,我感受着源自于父亲的关怀,身心放松的我,也渐渐沉睡了过去。
和往常一样,鬼门关走上一遭的我,肯定要睡上很久。
不知过了多久,我苏醒了过来。
床榻很是柔软,惬意的微风,扫除了前些日子的疲倦。
“癞子,饿了。”
我靠在床头,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问道:“我睡了多久?”
“半个多月。”
李癞子递来了水杯,关心的询问道:“你感觉如何,身体还遭得住吗?”
“没问题的。”
我将一杯水一饮而尽,畅快的说道:“能醒来,就证明没有大碍,损伤的实力,还在承受范围内。”
“那好。”
李癞子起身,说道:“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等一下。”
我揉了揉太阳穴,急促的问道:“阿伟那里怎么样,回来了没有?”
李癞子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随之挤出一丝丝的笑容,说道:“比你回来的早,放心吧,我等下让他过来。”
听到这话,我放心了不少,随之,李癞子便走出了房间。
而我,则是思绪万千,一直在思考着黄安所提及的礼物,接下来遇到的城池,会是什么样的。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李癞子端着热乎的饭菜回到了房间,一同进来的,还有面色憔悴的阿伟。
阿伟这个人,向来大大咧咧,一根筋的他,很少会将愁容挂在脸上。
有时候我都怀疑,这小子的前额叶是不是有问题,可今天的他,似乎多了不少心事,而那些心事更好的形容则是,男人的成长。
“手怎么了?”
看着阿伟空荡荡的右臂,我轻叹一声,问道:“遇见危险了?”
“没事。”
阿伟用左臂拍了拍右侧的肩膀,装作无所谓的模样说道:“人在江湖,难免磕磕碰碰,活着回来,已经很知足了。”
我端起饭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吃饱之后,我认真的看向了阿伟。
“犬阴司呢?”
阿伟愣了一下。
他不擅长说谎,尤其是面对我的时候。
实际上,从他进门的那一刻,我就有了些许的猜测。
如果只是单纯丢了一条手臂的话,阿伟一定如同往常那般,嘻嘻哈哈的宽慰着我,不停的讲述着,他们的遭遇。
只是,这一次的他,没有侃侃而谈,而满面的愁容,则意味着,我们的好朋友,又离开了一位。
“替我挡下了致命一击。”
阿伟眼眶通红,哽咽道:“我们不是叶久界的对手,他为了让我见到白狐仙家,死在了叶久界的手中。”
说到这里,阿伟低头苦笑一声:“拿到白狐道行之后,我想要替犬阴司报仇,结果……”
“技不如人,这条手臂丢了也就丢了,没什么好说的。”
听着阿伟的话,我的脑海里不自主的回想着和犬阴司经历的点点滴滴。
那是一条霸气威严的黑犬,是从不向黑暗屈服的阴司。
从穿梭阴阳的石桥开始,他便一直与我们驱逐着黑暗,如今,想必是他也累了吧。
不知不觉间,一滴泪水从我的眼角滑落。
还记得分别之际,他曾说过,一定带着阿伟先生平安归来。
他做到了,阿伟的确回来了。
他食言了……
这家伙,自己却长眠在了阴曹古城。
“这条老狗,享福去了。”
我擦了擦眼角,死死的攥住了拳头。
叶久界,你这家伙,一定要杀了他吗?
“苦哥。”
阿伟递来了一根缰绳,说道:“这是犬阴司留下来的,上面有着他作为阴司的冥气,这是他嘱托我交给你的。”
“他,他说,即便是魂飞魄散,他也想陪着我们看到曙光的到来。”
“冥气不多,但至少,这意味着他的存在,也坚信着,我们能走到终点……”
“好。”
我接过缰绳,哽咽的笑了几声。
“会的,一定会的,这家伙……”
伤感的气氛,蔓延了许久。
又过了几日,我们也打算再度启程。
收拾行李,补充所需的时候,李癞子越发的疑惑道:“剩下的四处阵脚,咋就凭空消失了呢?”
“我们真就不管这里了?”
“不是凭空消失,是被黄安藏了起来。”
我解释道:“这座城总共有八处阵脚,我解决了三处,阿伟解决了一处,就意味着,我们和黄家的掌控已经平分秋色了。”
“这一次,黄安选择了平衡,他宁可与我平分一座城池,也不愿意让我占据着主导地位。”
“好吧。”
李癞子有些失落道:“还以为又能拿到一处根据地,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
“不过这样看来,咱们还是比较占便宜的,如果可能的话,黄安那家伙绝对不会如此选择,尤其是,他们家还死了一位道行高深的小太爷。”
“没猜错的话,那狗东西是怕了吧?”
“也许吧。”
我没有将自己见过黄安的事情告知李癞子,正如,我也不知道即将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诡异。
“对了。”
李癞子一拍大腿,匆匆问道:“善男信女呢?他们可千万不能被黄家抓住啊!我觉得,你还是接到你身边比较好。”
“用不着。”
我自信的说道:“他们在我身边毫无用处,善男信女散布的阴阳,不应该局限在一处。”
“放心吧,我和灰沟子已经商量好了,没人知道他们具体在哪里。”
“哪怕,告知柳大壮的真相,都是编造出来的。”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善男信女在哪。
确切的来说,灰沟子也不清楚。
我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这两个小家伙走过的地方,将会重塑原本秩序下所存在的阴宅。
……
就这样,我和李癞子离开了这座占据了半壁江山的古城。
而阿伟,说是晚些日子赶来,原因很简单,他还没有完全掌握白狐仙家的道行,需要停留一段时日才行。
当然,我也是确定过这小子没有扯谎才放心答应下来的,阿伟的经历,的确给他带来了质变。
黄泉路,很是笔直。
没人知道他通往何处,但一条路,终究是有尽头的。
离开古城的前两日,邪气越发浓郁,所谓新秩序的冥气,似乎也主导了前方的阴曹地府。
可到了第三日开始,阴阳交融的冥气,以及独属于底层阴宅的邪气,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不合理,也……不可能!
路,就在前方,可诡异,却如同阴云一般,笼罩在了我们头顶。
“啥情况?”
李癞子不停的收缩着鼻子,朝着四面八方嗅了又嗅。
“底层阴宅的邪气没了,阴阳共存的冥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关键是,原本阴曹的气息也不复存在,就好像……就好像……”
李癞子瞬间一惊,不可思议的问道:“我们该不会走出阴曹地府,回到了阳间吧?”
“不可能。”
虽说我也有这样的错觉,但我清楚,根本没有这种可能。
正如李癞子所言那般,此处萦绕的阴气,完全以阳气和阴气为主导。
有的地方,阳气重上一些,有的地方,阴气浓郁一些。
两种气息,没有绝对的平衡,的确和阳间的状况极为相似。
除此之外,太阳落下,月亮升起,也出现在了这两日。
种种迹象表明,这里和我们所熟知的阳间的确没有明显的区别。
但之所以说不可能回到阳宅,其实很容易便能判断,那便是出马弟子和仙家堂口的关联。
灰沟子和柳大壮不在这里,我们,没有打破阴阳相隔。
难不成?
这就是黄安送给我的礼物吗?
我即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伴随着满心疑惑,我们只能不断的向前走去。
又过了一整天,我们依旧走在黑夜下的道路上。
就在这时,一道光束出现在了我们身后,紧接着,便传来了响亮的鸣笛声。
车子?灯光?
我和李癞子诧异的回头,只见一辆车停在了我们身后的不足一米处!
砰地一声。
司机下车,愤怒的关上了车门,并且怒不可遏的骂了起来!
“找死啊!”
“大半夜的走在路中间,要不是我反应快,非得撞死你们两个不可!”
看着面前面红耳赤的男人,我和李癞子相互看了一眼。
李癞子还是李癞子,他没有黑狐的模样,而是展露出了生前的模样。
而我,依旧是我,一位四十岁的中年男人。
不知不觉间,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脚下。
不知何时,乡间小路已经变成了笔直的公路,这里的确不是行人该走的地方,没能撞死我们,也算是我们爷俩命大了。
可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快速的分析起来。
活人,再正常不过的活人。
呼吸急促,心跳过快,全部都是惊吓之余的表现。
如果非要挑一些不正常的问题,那便是这个人身上的阴气稍微重了一点。
多的那些阴气,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完全是最近走霉运的征兆,用不了几日,便会自行消散。
该不会,真的回到阳间了吧?
难不成,黄安最大的目的,便是将我送回去?
没道理啊……
虽然犬阴司已经离开,但以我现在的本领,以及在阴曹中所留下的一切,我想要回来,简直是易如反掌,他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吧。
不会,明显不会,黄安没那么闲,也没那么蠢。
“喂,少在这里装傻充愣,大半夜的遇见你们两个,真他娘的晦气!”
“对,对不起。”
我一脸懵的道了个歉,然后询问道:“这是哪里?”
男人看待我的眼神如同看待傻子一样,随之咬牙切齿道:“还有二十多公里就到临城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不要命了吗?”
“大儿子?”
李癞子同样是一头雾水:“这人有问题吗?”
还没等我回答,对方便气的笑了一声。
“你们俩是来搞笑的吗?我有问题?我能有什么问题!”
“真是神经病,大晚上的遇见你们两个,算我倒霉!”
被气笑的男人恶狠狠的瞪了我们一眼,随之便回到了车上。
而满心疑惑的我,哪能这么轻易的让对方离开。
下一秒,我一把拉开车门,坐在了后面的座位上。
“你,你干嘛!”
对方吓了一跳,声音颤抖道:“别过分啊,你们该不会碰瓷儿吧,告诉你俩,我车上可有行车记录仪!”
“搭个车,送我们去临城。”
我掏出一沓钞票,递给了对方,随之将李癞子也拽了上来。
看到这一幕,男人吓得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对他而言,半夜碰到我们这两位奇葩,的确是诡异到了极致。
“有,有钱了不起啊……”
男人掂量着厚厚的钞票,有些不自信道:“就,就这么简单?”
“嗯,路上问你几个问题。”
思绪万千之际,被金钱撬动的男人也发动了汽车。
过了一会之后,我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林城在哪?山林的林吗?”
“不是啊……”
男人看了一眼后视镜,疑惑的回答道:“临近的临,你俩该不会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吧?”
我没有回答对方的提问,而是回味着临城这两个字。
我可以确定,阳间没有这么一座城市,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仍然在阴曹地府之中。
“那里……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啊?”
男人神色越发的迷茫起来。
“兄弟,啥,啥叫奇怪的事情啊。”
我想了想,开门见山的问道:“比如,闹鬼?”
吱呀一声。
一脚急刹车险些给我们爷俩甩飞出去。
男人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道:“你俩到底干啥的啊?大晚上能不能问点正常的。”
“人这一辈子,谁能不遇见几件离奇的怪事儿,可这大半夜的,你问我临城闹不闹鬼?这我哪知道啊!”
“实在不行,这些钱我还给你吧,你俩去路边再拦一辆车,要不然走过去也行,也就二十公里的路程。”
我没有作声,而是回味着男人的反应。
怪事,哪里都有。
但对于大多数普通人而言,真正的诡异,并不容易触及。
如此看来,他所熟知的临城,与阳间的城市没有太大的区别。
看样子,只有过去看看,才会知道那里是怎么个情况。
就这样,我让对方继续开车。
而我们距离所谓的临城也越来越近。
即将抵达的时候,我默默的和李癞子说了一句话。
“癞子,不知为何,我对这里,竟然有了股莫名的熟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