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鼎嘴里叼着的北米雪茄明灭不定。
青烟袅袅,火头乍现。
在这一轮牌,他拿到的草花A上闪现一抹猩红。
原本在真皮靠背椅上“葛优瘫”的张天鼎,莫名绷直了腰板。
他身上,将将儿还打着褶儿的意呆利手工西装,也牵动着随之舒展。
张天鼎双手一推。
眼巴前儿高高堆叠的筹码,被他全数倾泻到赌桌中央。
“梭哈。”
算计来,算计去。
张天鼎和聂万龙打着同样的算盘。
自古以来,三教九流七十二行,任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都逃不过“道成河,术作舟,势为桨”这九字真言。
道是认知,术是技巧。
势,顾名思义,代表个人的气势和运势。
眼瞅着决胜局,被个倭瓜国婆娘这么一搅和。
什么“赌亦有道”。
出术都特么大打折扣了,想玩把心理战“偷个鸡”都不中。
气势上,什么“狮子搏兔”,什么“君临天下”之类的招儿通通白搭。
末了儿,还得在牌面上见真章。
刀子对刀子,硬碰硬。
妥妥的赢者通吃,输家则失去一只手,一条命和自个儿的全部身家。
“张天鼎,你终于能让我高看你一眼。我跟你,梭哈。”
张天鼎这么做,正中聂万龙的下怀,他毫不迟疑将自个儿的筹码全数推出。
波多野夫人白了聂万龙一眼,提醒道:“聂先生,还没轮到你说话。”
“这样啊!无所谓了。我想,我的两位师弟没理由不跟——系不系?”
聂万龙把话说完,还挑衅地抹了抹人中的两撇小胡子。
果然……
方真和孙一峰也各自“梭哈”了桌面上的全部筹码。
“发牌吧!波多野夫人。”
罗四海突然有些儿后悔,来担任这次赌局的公证人了。
“はい!”
波多野夫人指瓣生花,“嗖嗖”从牌塔上连抽出八张牌,扑克牌打着旋儿各归其位。
“孙先生,请亮牌。”
孙一峰明牌仍是一对小5。
不得已之下,他悄摸摸掀起了自个儿的底牌。
“我丢——”
好运气用完了。
底牌居然是一张没有卵用的红心9。
毛毛汗立马爬孙一峰脑门上了。
他偷瞄了一眼罗四海,人家正瞪着他呢!
人的名,树的影。
在“南千王”眼皮子底下出千?
孙一峰心里头打鼓,稳妥起见,他使用了来之不易的特权。
“四哥,我申请一次换牌权。”
“可以。”
罗四海按照规则,应许了孙一峰的换牌要求。
孙一峰手指头一拨,倒扣在赌桌上的底牌,俨然化身成了倭瓜国暗器“苦无”,平地激射而出。
眼瞅着,扑克牌就要跟波多野夫人的狐媚子脸,来一次亲密的接触。
倭瓜国婆娘的脑瓜儿一偏,再次用朱唇衔住了奔袭而至的飞牌。
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咻——”
波多野夫人报仇不过夜,一张扑克牌带着破空声回敬,直取孙一峰的面门。
“啪——”
孙一峰双掌合十,大吼出声:“童子拜观音。”
借此机会,他已然悄摸摸搓出了自个儿想要的牌。
手掌一翻,扑克牌被单掌压在赌桌上。
孙一峰这才缓缓亮出了底牌。
现面的底牌是一张方片5,加上先前明牌的黑桃5和草花5,这局他拿到了三条5的牌型。
“嘶——”
当赌台下一众吃瓜群众看清,丽都皇宫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唏嘘声。
罗四海眼角抽搐。
不得不说。
孙一峰这式“爆炸招”的时机拿捏得极妙,借花献佛,童子拜观音,招连着招。
罗四海明知他出千,竟一时也抓不到把柄。
就在罗四海分神这刹那,张天鼎和聂万龙两人同时亮出自个儿的底牌。
张天鼎吐出一串烟圈后,说道:“我的底牌是黑桃K,10到A的顺子。”
“我的底牌是方片K,方片2、3、4、6、K,同花。方真师弟,你的底牌不会也是张king吧?”
聂万龙的目光冰冷,扫了方真一眼。
“你,你们……”
方真知道自个儿被人阴了,他的底牌还真就是张K。
亮出底牌,只能让自个儿百口莫辩。
若是出术,最大的牌也就两对,还是垫底的牌型。
方真一发狠,暗忖:罢了,认赌服输。
捏在他手心的底牌,顿时碎成了一把纸屑。
“方真师弟,师父教过我们,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愿赌服输,按照这局的规矩,你要留下一只手。”
聂万龙根本不顾念一丁点儿师门之情。
“大,大师兄,这一局你赢都赢了,能不能……”
孙一峰于心不忍,开口帮方真求情,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聂万龙打断。
“不能。孙师弟,你还是自求多福吧!若非你用掉了换牌权,这局断手的就是你。三条5,哼!三条5很大吗?”
江山辈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罗四海保养得当,瞧着像四十来岁的人,其实他已年近花甲。
这精神头和心力都大不如前。
罗四海今儿想在赌桌上,同时硬控四位赌坛后晋高手,还真有点儿拿大了。
这不。
他才稍有点儿分心,就被孙、聂、张三人接连钻了空子。
玩了一辈子鹰,末了儿被鹰啄了眼。
“南千王”的名头,这回还真特么晚节不保。
“老了,不服老不行。赌坛以后,就是你们这些后生仔的世界了。”
“哈哈哈——”
张天鼎从嘴里喷出一口烟气,直乐的哈哈大笑。
“四哥,您什么时候金盆洗手,记得通知我,我一定抽时间去给您捧场。”
聂万龙跟张天鼎好像天生犯冲,逮着机会不挖苦几句,就不舒服斯基。
“张天鼎,还是让你手下准备好一亿米金筹码。捧场?信不信!接下来这局,我就让你扑街。”
“钱,于我不过是个数字。眼下,还是先欣赏你同门师弟的‘亚洲第一快手’如何断掉。想必,场面会更加的带感。”
这个时候,丽都皇宫的侍应捧着一只银盘,来到赌台上。
十二英寸大的银盘里,摆着一柄明晃晃的手斧。
“方先生,您是自己来,还是请人帮你一把?”
波多野夫人说话依旧嗲声嗲气,口吻却不容置疑。
“我自己来。”
方真撩起袖子,匆匆在自个儿胳膊上扎了一条止血带。
紧接着,他手起斧落,眉头都没带皱一下。
“哐当”一声,一只断掌应声坠入了银盘之中。
方真抄起一瓶威士忌。
一股脑,浇到“咕噜噜”还自飙着血沫子的伤口上。
剧烈的疼痛感袭来。
方真身体开始抽搐,如筛糠抖个不停。
浑身上下还冒出大量的汗珠子,一下子浸透了他的衣裳。
“好一条硬汉。”
这般场景,赌台下不忍直视者有之,感叹佩服者有之,引以为戒者有之……
杨朝升对赌徒着实没嘛好感,却敬佩方真的这份硬气。
掏出针灸包。
他离席,大步冲赌台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