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暗流
汉人多以单字为名，其一是因为善良的皇帝们认为二名难讳，其二是因为王莽篡汉后取消的双数名的使用，长期以往则形成了规矩，故汉人认为单名尊，双名贱。
当然事情也存在例外，若后人对前人崇拜，就会使用前人的名字来做为致敬，马日磾就是大汉王朝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
马日磾字温叔，经学大师马融族孙，少传融业，以才学进，历任射声校尉、太尉、太常等职，为人谦和，忠心汉室。
董卓之乱后，李傕掌控朝政，他派遣时任太傅的马日磾前往函谷关以东安抚群雄，马日磾在抵达寿春时见到了袁术。
袁术轻视马日磾，强夺了他的符节，马日磾受辱后想要离去却被袁术强征为谋士，次年马日磾就因为忧伤过度而呕血身亡。
曹操在蕲阳大败袁术后，袁术所辖都陷入了动乱之中，马日磾的旧友就趁机将其遗体送往了许都，眼下天子刘协招来众人就是为了商量马日磾遗体的善后之事。
“诸位，马日磾马公的遗体被送回了许都，朕想礼葬他以表哀思，不知诸位都是什么意见？”刘协在纹龙的正座上询问道。
“陛下，臣以为应该追封马公，并赏赐其子嗣。”曹操率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曹操与马日磾倒没有太多的交情，他是在蔡贞姬的口中得知，当年王允将蔡邕收监之时，是马日磾为首的士人们去尽力运作的，尽管骄傲自满的王允没有接受众人的劝告，但蔡贞姬还是把这一切的恩情牢牢记在了心中。
“臣认为不妥。”说话之人乃是少府孔融，孔融气愤地说道，“马日磾作为朝廷使者，持陛下所赐的符节，应当尽力完成安宁关东的任务，可是他竟然取媚于袁术这个反贼。”
“袁术其人狡诈恶毒，马公忠心于陛下，他定是受了袁术的胁迫。”曹操眯了眯眼看着面前的孔融。
按常理来说，曹操只需要表个态，其他人点头跟随这件事就算结束了，曹操不知道孔融此时为何要做这个忤逆自己的出头鸟。
“马日磾依附下级，欺骗朝廷，奸诈事君。曾经国佐与晋军交战时也没有因为晋军的武力而折服，那些勇士们面对这刀剑的威胁也面不改色。朝廷大臣难道可以因为受到威胁就被迫投降吗？”
孔融引经据典，据理力争，诸位大臣听到孔融的话语若有所思，曹操面色铁青，他恶狠狠地盯着大义凛然的孔融。
“更何况袁术越级叛逆，这种事情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马日磾随从袁术这么久的时间，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袁术的狼子野心？”孔融扫视了一圈众人继续说道，“《汉律》当中有这样的规定，与罪人往来三天以上之人，必须要知道罪人的情况。”
“孔少府所言极是，陛下可怜旧臣，不忍追究定他的罪，这已经是宽大处理了，不应该再加礼。”董承接过孔融的话茬对着刘协恳切地说道。
“既然如此，就按孔少府的意思办吧。”刘协说完后就遣散众大臣离去了。
曹操一言不发，他明白处理马日磾身后事其实怎么样都可以，但孔融与董承联合起来在朝堂上公然违背自己的意思，就是在向曹操示威。
曹操冷哼一声离去，几位胆小的大臣看见曹操这样，也不敢与孔融有太多的交流，他们与身边的同僚们闲聊几句后就悻悻离去。
“文举，这般公然挑衅曹操会不会有些太过了？”时任中散大夫的伏完走到董承与孔融的身边询问道，他们的身边此刻都是以董承为首对抗曹操的汉臣。
“无妨，我们就是得告诉他，朝廷不是他曹操一个人说了算的，许都是陛下的许都，而不是他曹操的许都。”董承气愤地说道，他想起了惨死在街头的侄子。
“区区阉狗，骤得司空高位，就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孔融生气地说道。
“慎言！慎言！文举可不要说这样的话。”伏完赶忙劝阻道。
“你们怕他我可不怕。”孔融不屑地说道。
孔融每每想起自己的好友边让时，就会在心中狠狠地咒骂曹操一遍，此番对弈更是占了上风，孔融也就不顾忌曹操的威势破口大骂。
众大臣散去，伏完摇了摇头，他觉得公然打脸曹操这件事做得太过激进，自己虽为皇后之父，但也要小心曹操的迁怒。
伏完一路想着心事回到了府中，他发现自己的妻子正在倚门哭泣。
“发生什么事情了？”伏完连忙走到妻子的身边询问道。
“刚才许都令带着一帮兵将阿朗给抓走了，他们说阿朗昨日在城南奸污了一个妇人，阿朗昨日一直待在在府中未曾出门，这分明就是有人诬陷他。”伏完的妻子痛哭道。
伏完长叹一声，他没想到曹操的报复来得这么快，伏完思索片刻后安抚了妻子，独自一人前往了司空府。
伏完没有在司空府见到其他的汉臣，他心想自己还真是倒霉，明明是董承与孔融的合谋，偏偏是作为后父的自己被曹操率先开刀，来承担惹怒曹操的后果。
“伏公怎么来了？请上座。”曹操装作惊讶地将伏完请入屋中，伏完看着曹操的表现只得暗自苦笑。
“我来找司空是有一事相询。”二人客套一番后，伏完直言道。
“伏公请说。”曹操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他十分尊敬地对着伏完说道。
“我的犬子伏朗被许都令因为奸淫妇女的罪名而收监，可他昨日并没有出府门，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伏完小心翼翼地说道。
“去把满宠给我叫来。”曹操对门口的卫兵吩咐道，过了短短的几分钟，满宠就走入了厅中，“你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能抓了伏公的公子呢？”
“禀司空，臣是依律办事，有人见过伏朗去了那妇人的家中，所以臣才将他收监询问的。”满宠一脸无辜地说道。
“伏朗昨日连府门都没出，如何去那个妇人的家，定是有人恶意构陷伏朗。”曹操生气地说道，“伏公乃是皇后之父，伏朗怎么可能做出有辱家门的事情？你快把伏朗放出来，不要被小人给迷惑了。”
“唯。”满宠行礼后就去监牢释放伏朗。
“伏公，你的为人大家都是很清楚的，但你也要提防小人啊，可一定要远离那些心有鬼胎的乱贼啊。”曹操意有所指地说道。
“多谢司空提点。”伏完慌忙回应道。
伏完将伏朗领回了家中，他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自己以后一定不能再与董承和孔融有过多的接触了……
“司空，他会明白你的意思吗？”满宠询问道。
“皇后是伏家所出，他会比任何人都小心，他会尽力维护着这份荣耀，伏完是个聪明人，应该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曹操平静地说道。
“那其他人还需要下手吗？”满宠继续询问道。
“不用了，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就好，那些暗子安插进去了吗？”曹操说道。
“全部都安插在了各大官员的府邸当中了。”满宠自豪地说道，毕竟这些暗子的培养与训练都是由他全部负责的。
“盯紧他们，有任何的异常都要及时汇报。”曹操说罢后转身离去，“……将伏完今日之事散布出去，我倒要看看董承如何应对这位皇后之父。”
曹操解决完伏完之事后亲自来到了荀彧的府邸，荀府的下人见到曹操后恭敬地将曹操请入了正厅内。
“明公，什么事情需要你亲自前来找我？”荀彧屏退下人，关切地询问道。
“文若，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曹操每逢大事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都会来征求荀彧的意见，“袁绍占据数州之地，他在与我的书信间多有不敬，我想出兵征讨袁绍，可又怕不敌于他……”
“明公与袁绍相比，有四个方面可以胜过他。”荀彧看着曹操忧烦的样子微微一笑，他说出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四胜四败论”。
“绍貌外宽而内忌，任人而疑其心，公明达不拘，唯才所宜，此度胜也。”
“绍迟重少决，失在后机，公能断大事，应变无方，此谋胜也。”
“绍御军宽缓，法令不立，土卒虽众，其实难用，公法令既明，赏罚必行，士卒虽寡，皆争致死，此武胜也。”
“绍凭世资，从容饰智，以收名誉，故士之寡能好问者多归之，公以至仁待人，推诚心不为虚美，行己谨俭，而与有功者无所吝惜，故天下忠正效实之士咸愿为用，此德胜也。”
“明公以四胜辅助天子，匡扶大义征伐袁绍，又有谁敢不从呢？袁绍虽强，但他能有多大的作为呢？”
荀彧的话语给予了曹操很大的慰藉，曹操知道这些话其实都是荀彧在增强自己的信心。
度量、谋略、德行乃至是军事水平的强大并不是真正的强大，兵力多、粮草足、土地广和人才精是真正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