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嘉和元年初冬,建康城太极殿。
几个月来,幼小的皇帝并未出现在这权力中枢内。
皇帝宝座下方,一名身穿黄色蟒袍的年轻王爷歪斜在巨大的太师椅中,眼神掠过下方一片紫衣公卿,他依然是这座天下最顶尖的那个人。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年轻的王爷冲着身前身穿绛紫衣服的太监看了一眼又陷入了沉默。
作为大雍首席太监很快领会了主子的意图,向前一步大声宣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这一声将朝堂的安宁瞬间打破,刚才还若无其事的大臣齐齐看向了朝臣左手哪一位身穿紫袍的大柱国。
此人正是当朝兵部尚书赵温,此刻他并没有说话,看了右侧某处然后又闭目养神起来。
右侧第二排某位大臣就好像得到了尚书大人的授意,向着那王爷躬身行礼,朗声奏道:“启禀王爷,如今已然入冬,蜀中李贼最近有死灰复燃之势,请朝廷示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此人话刚说完,大殿内便一片哗然。
左侧第一排的某位矮胖老者刚才还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向着文臣首位的位置看去,上柱国大人仿佛老僧入定。
片刻功夫矮胖老者收回了视线,正好与右手一位同样身穿浅紫官府的四十多岁的肥硕的官员目光相遇,老者冲那人轻轻一笑又恢复了严肃面容。
场间又恢复了默然局面,太师椅中的年轻王爷仰起头沉默片刻,双手轻抚椅子缓缓站了起来,踱着官步来到大殿正中央眼神扫过满朝文武,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大柱国身上。
也不知道年轻王爷怎么想的,他并没有询问那双眼紧闭的大柱国的意见,而是将目光定在了右侧一名四十多岁的武将身上,只是王爷并未说话又踱回了椅子中。
“众位大臣,眼下蜀中之事各位有何良策,大家议议!”年轻的王爷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一脸认真的看着下方的众臣。
“启禀王爷,蜀中李贼自去年以来,一直不断制造纷乱,这次我们可举兵一举击溃,活捉匪首李侃,收复蜀中!”年轻王爷看向声音来处,发现这乃是右侧武将队伍中一名身材中等的麻脸络腮胡子大汉,冲着那人点了点头。
谁也猜不透年轻王爷在想什么,年轻王爷既没有说行,也没有否定他的建议,就在众大臣一片猜疑之中,年轻王爷却端起桌上的茶杯用茶盖刮去上层的浮沫,滚烫的茶香入口咂摸了几口,缓缓将被子放回了茶案上。
“王爷,末将认为蜀王殿下对蜀中形势最为熟悉,所以末将认为朝廷应该派遣蜀王坐镇蜀中,在辅佐良将必能毕其功于一役,永诀匪患!”
只是年轻王爷还是没有说话,一个声音却打破了朝堂的沉默,年轻王爷抬头看向那名说话的将军,眼眉中浮现一丝光芒,只是顷刻又恢复平静,冲着那将军点了点头。
“赵大人,兵部有何意见?”没想到王爷会如此安排,大柱国大人眼神猛地张开,发现年轻的王爷正微笑着打量着他。
心里尽管将上面那位王爷暗骂了一万遍,可是面上大柱国大人却仿佛才知道这事似地微微一笑,躬身答道:“王爷,臣认为现在已入冬,已错过最佳时节。臣也认为应该派一位熟悉蜀中的大人前往蜀中一统全局,待明年春,可再行军事事宜。至于派往蜀中的人选,我也同意蜀王殿下前去,请王爷和各位朝臣共同决定!”
大殿内众臣都寻摸道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纷纷看向了那年轻王爷身侧的那一名紫色蟒袍的王爷。
尽管每个人心里都有疑问,可是大家都是混迹多年官场的人物,有些事看结果就知道了,这时候能不说话自然是不说话,大家心领神会一般一起选择了沉默。
好似遇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年轻的黄色蟒袍王爷轻笑了一声这才转头望向那白色蟒袍王爷用手弹掉袖子上的一丝线头,缓缓问道:“既然大家都觉得蜀王应该去蜀中,不知道王弟自己可愿意为朝廷消弭这兵革之患!”
年轻王爷眼眸中一丝光芒划过,近处那白色蟒袍王弟缓缓站了起来冲着朝臣轻轻一笑,之后他便听到那白袍王爷干脆的回答:“王兄,各位臣工,这件事关乎天下苍生,既然众位都认为本王可以担此重任,那我自当为国效力,万死不辞!”
有一瞬间他有些失神,黄袍王爷缓缓来到那白袍王爷身前满脸笑意微微颔首,这才转身面对所有大臣说道:“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其他臣公还有事吗?黄尚书有事情吗”
听到这句话文臣当中刚才那位矮胖紫袍老者微微抬头看了眼黄袍王爷,眼皮微微颤抖微微躬身轻声答道:“启禀王爷,既然蜀中决定让蜀王前去,剑门张将军已经调任并州太守,那此刻梁州便出现缺员,还望朝廷一同议了!”说完便退回原位。
此言一出,年轻王爷轻轻点了点头只不过这次并未征求朝臣意见,而是笑着说道:“此事事关西南战局,吏部和蜀王、兵部共同会商之后拿出一份人选!”说完便协同蜀王一起出太极殿去了。
朝会刚散,众位大臣鱼贯出了皇宫南门,一名矮胖的浅紫袍服官员追上那一身紫衣的矮胖老者拉住他的袖子,俯下身半天只管喘气了。
矮胖老者抚摸了下巴的胡须,笑眯眯的看着汗流满面的浅紫袍服官员打趣道:“张大人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找黄某?咱们去翠微楼吧!”
听了这话,那姓张的矮胖官员赶紧朝四周看了看然后朝那对面比他略胖的官员各自乘坐了轿子向着建康城西南行去,很快便没入来往人群中。
西北凉州外的驿道上,山野间已是雪白一片,就在这荒凉的黄昏时分,一名身穿青色布袍的消瘦白净面容的男子,身下一匹白色骏马缓缓向凉州城内驶去。
青衣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江湖中人,冷风一吹都能从马上吹下来,可是却似有一股力量支撑着他,他的眼光游弋在不远处的萧瑟的土地上,心里好似装着心事。
前方的道路出现一座亭子,亭子边上站着一个黑衣的人影,白马上的青年人看了一眼那人影,眼光中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路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才朝那黑衣人影走去。
亭外站着的男子并未说话,看了一眼眼前的青衣男子口中吐露了两字:“找钱!”
青衣男子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残缺的铜牌递给了对面的黑衣男子,面上的眼睛盯着对面的黑衣男子不过还是往后挪了一步拉开了他和黑衣男子的距离,左手轻轻拉住了白马的缰绳。
铜牌上隐隐约约可见“榫黎”二字,黑衣男子仔细看了那残缺铜牌,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模一样的残缺铜牌,然后将两者合了起来,竟然纹丝合缝,黑衣男子这才看着那青衣男子笑了笑说了句:“见谅,事关大局,不得不小心,我们走吧!”
青衣人冲着黑银男子抱拳道:“魏公子先请!”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二人二马向着凉州城而去。
几天以后,凉州太守府多了一名姓雨的年轻谋士,府里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而且每天只坐在魏府太守魏大人安排的一座宅院里,没有人听过他说话,只是所有对他不敬的下人不是被斥退便赶出了魏府,所有人只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谋士喜欢吃一种甜甜的糕点,穿一身青色的衣服。
再后来,大家也知道这年轻谋士是魏大人十分信任的年轻人,经常出现在魏大人左右,除此之外他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从此之后大家也都相安无事,没过多久大家也就不再关心此人。
起处许多人并不在意这名年轻人,只是后来慢慢有人发现不对,先是一名县令大人无缘无故丢掉了冠帽。
后来是一名校尉莫名去职,这才引起大家的注意,很快许多人重新将目光注意到了这名莫名出现的年轻人身上。
后来从太守府传出消息说这二位都是因为轻漫这位年轻人被太守直接罢免了,更有人说这年轻人是魏大人的私生子,那两名官员得罪了他还不等于戳了魏大人的软肋,活该他们不长眼。
凉州城如今的形式很微妙,朝廷如今内里各怀心思,凉州孤悬草原边缘,鞭长莫及,太守魏大人如今更是与北边眉来眼去,只是大家心里不说而已,现在这凉州城自然谁也不敢得罪魏大人。
去年以来,凉州已经四处囤积粮草,购置良马,如今俨然一方诸侯,所以不管因为什么,大家以后见了那青衣年轻人自然客客气气的,大家相安无事。
凉州太守府后边一座幽静的四方宅院内,一名青衣男子躺在火炉旁手里捧着一本古书,不知道为何突然泪流满面喃喃自语道:“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岐。”
青衣少年放下手中书籍,从桌子上拿起一些朝廷公文看了起来,这些都是最近的朝廷下方个州郡的朝廷邸报,有关乎各地民生,也有军国大事,此外还有人事调派的内容。
前面几张内容青衣少年也只是粗略的翻看了几眼,忽然他的眼眸停留在关于官员任命的黄纸上。
这些邸报今天才到太守手里,可现在便到了他的案几上,可见凉州太守魏大人对于此人的信任。
“蜀王南宫颖就藩梁州兼任镇南将军,统御西南诸州军事。王悠之任梁州刺史,总揽梁州境内一切军民事宜。”当看到某条内容时,年轻人不自觉的念出声来,眼睛望着门外笑出声来。
过了半晌,他的眼神变得寒冷,看向东南方向冷冷的说道:“自掘坟墓!娘娘,小的一切安好,你也保重!”
徐州东海之畔鱼背山上归阳宗的山门外
几十名紫衣道士等候在山门外,为首一名四十多岁的方脸道长忽然上前几步迎向了迎面而来的一只整齐威武的骑兵队伍。
这支队伍全部银甲,腰悬阔刀,身下清一色大雍黑色良驹,大约二百人左右,整整齐齐的行到山门前并未下马。
为首一名二十多岁的校尉冲着迎上来的道长拱了拱手,然后调转马头来到身后一顶宏达的车辇前俯身说了什么,片刻后解开了车辇的帘子。
四十多岁的紫衣老道紧走几步迎向那车辇,朝着那车辇上下来的红色蟒袍男子躬身行礼,口中稳稳的说道;“归阳宗卢道熏见过王爷!”
红色蟒袍男子缓缓走到道人身前扶起卢道长,抬头四处看了一眼鱼背山的景色哈哈大笑道:“本王也是第一次来这鱼背山,没想到竟然丝毫不逊色于中土其他地方,以后看来我要经常来打扰真人喽!”
见那山门外还占了许多归阳宗的弟子,便冲着身后的年轻校尉说道:“齐玄和我上山,这些人驻扎在山下吧,不要打扰山上弟子的清修。”,这边吩咐完转头冲着那陆道人笑着说道;“真人,咱们上山吧!”
这王爷都发话了,卢道长伴在蟒袍王爷一侧前面引路,一行人边欣赏路边的风景,缓缓向鱼背山归阳宗腹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