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麻烦你了。”
叹了口气，胡清正甚至没考虑过去问一下医生。
就凭当初关心外公在母亲身上创造的医疗奇迹，让妹妹平安降生。
就凭关心的水丸多延长了母亲一个多月的寿命。
他都没理由再怀疑她。
更何况。
母亲眼看就不行了，关心没有害她的理由。
相信她既然敢说，那就是没问题的。
“哥哥，你开车带我回去拿药吧。”
关心起身，看向慕湛尘。
这些药，她自然不可能一直带在身上。
慕湛尘点头，和胡清正道了别，和关心一起坐电梯下楼。
回去取药的过程，慕湛尘什么都没说。
快到的时候，关心给白英蓉打了电话，让她把自己床头一个暗格里的两瓶药拿出来送到楼下。
他们到小区的时候，白英蓉已经拿了药等在了小区门口。
“我蒸了包子，你们路上吃点。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把药拿给关心，顺便递过去一袋热腾腾的包子。
白英蓉没问他们拿药做什么，只是问他们晚上回不回来。
“外婆，您自己吃了早点睡吧，我们回来可能会晚一点。”
关心从车窗探出头。
“晚上冷，把这个外套穿上吧。”
白英蓉点点头表示知道，把挂在手臂上的一件外套拿下来从车窗塞进去。
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关心身上穿着的，属于慕湛尘的外套。
心里对慕湛尘的体贴越发满意。
心心能找到这么好的未婚夫，她也算是放心了。
“谢谢外婆，你快回去吧。我们先走了。”
接过外套，关心朝白英蓉摆摆手。
在医院耽误了一会儿，再加上回来的路程。
这时候天差不多已经黑了，空气也有些凉。
为了给他们送东西，外婆身上还穿着家居服没换下来，有些单薄。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只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
病房里，比之前热闹了许多。
本来只有胡欣儿和胡清正两人。
这次，胡清扬一家都回来了。
本来就有些狭窄的VIP单人间，一下显的拥挤了许多。
胡清扬正蹲跪在床边，那压抑的，低沉的哭声，正是从他口中传出来的。
旁边，林娟怕丈夫哭坏了身子，一只手搭在他肩头安抚，自己也红了眼眶。
胡英和奶奶没那么深的感情，但面对生死，再加上父亲哭声带来的共情，也是一脸沉肃，绷紧了年轻的脸庞。
听到开门声，除了正哭的投入的胡清扬，其他人都朝门口看了过来。
见是慕湛尘和关心，胡欣儿眸光颤了颤。
咬紧了唇，低头盯着自己手指。
继续沉浸在祖母病危的难过中。
“外婆她可能，不需要了。”
见他们过来，胡清正脸上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两人走上前，站在胡清扬身后。
只见病床上，胡老太太脸色灰败，眼睛已经是睁不开了。
脸上已经没了痛苦的神色，反而五官舒展，带着一抹释然的笑。
隐约听到儿子的哭声，抬手去摸他的脸。
可连手都抬不动了。
哭什么呢？
人老了，终归是要走这一步的。
她这一生，吃过不少的苦。
被亲人背弃的苦吃过。
吃不饱穿不暖，无以为继的苦也尝过。
女儿失踪，她一度想过不活了。
丈夫去世，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圆满了，想过陪丈夫一起去了，免得自己一个人在这人世里感到寂寥。
可放不下。
长子常年不归家，她数十年如一日的沉浸在失去女儿的悲痛中。
却不知，连长子也一块失去了。
二儿子倒是在身边，人也孝顺，也有出息有本事。
可婚姻不如意。
小夫妻伉俪情深，可惜儿媳怀孕难产，一尸两命。
如今他孑然一身，从未想过另娶。
小女儿下落不明，总想着，死前能再见女儿一面。
能得到女儿的消息，也是好的。
如今，大儿子回来了，带着妻子儿女。
胡欣儿是个孝顺的孩子，陪在她身边尽心侍奉，从没有过不耐烦的情绪。
小女儿这些年的事情也知道了，还找回了外孙。
这不怎么圆满的一生，到临死，也算是得了个圆满。
她，知足了。
抬起来的手在快碰到长子脸颊的时候，终于还是不堪重负垂了下去。
在落到床上之前，被胡清扬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
与此同时，微弱的呼吸停止，胸膛的起伏也静止下来。
旁边的监护仪器，发出刺耳的电子音，心电归于平静。
一声哀鸣，胡清扬垂头把脸埋在母亲掌心，心情悲痛。
他甚至开始后悔。
后悔这些年对家人，对父母的忽视。
他不后悔当兵，不后悔加入自己目前所在的部门。
终其一生，他都为自己军人的身份自豪。
可他后悔。
没能在有限的自由时间里，多回来陪陪母亲，多给母亲打个电话。
子欲养而亲不待。
明明从小就知道的道理，为什么做起来，竟是这么的难？
“妈！”
胡清正也是脸色一变，往前走了两步。
叫医生，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就在送来医院之后，医生就已经表明老人油尽灯枯，没有任何抢救的必要了。
甚至隐晦的提醒他们，趁着老人还在，多陪着说些话。
所以，他才打电话通知大哥一家。
至少，母亲临死前，还有个和家人告别的机会。
也算是上天对他们这个尝尽苦楚的家的一个补偿吧。
“奶奶！”
胡欣儿在这段时间伺候奶奶的时间里，已经对这个嘴硬心软，永远不肯低头的老人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此时奶奶去世，也是难忍悲痛。
慕湛尘清隽挺拔的身形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只有一直扣着他手掌的关心，才能感觉到。
在刚才那一瞬，他猛然收紧的手掌，以及一丝轻颤。
生死无常。
到底是至亲，又怎么能做到真正的冷漠呢？
“哥哥。”
关心低声开口，脚下朝慕湛尘身边走近了些。
慕湛尘低眸，看着身边的小姑娘。
深谙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浅暖的光。
她，是在安慰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