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谷雨出得门来,迎面正撞上一名锦衣卫,闪避已是不及,谷雨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
那锦衣卫捂着肚子,眉头微蹙:“冯郎中在吗?”
谷雨摇了摇头:“我也正寻他呢,八成去了草堂。”
那锦衣卫丝毫没有怀疑:“那我晚上再过来。”转身便要走,忽又转过头,狐疑地打量着谷雨:“你不走吗?”
“走,好些事要忙,我也不等他了。”谷雨忙道。
那锦衣卫见他脚步虚浮,走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怎么不找个人来陪你?”
谷雨被这人的热忱弄得哭笑不得:“弟兄们都在忙,我又哪好意思麻烦人家。你去忙吧,我自己能行。”
“一个衙门的,你跟我客气作甚?”那锦衣卫满不在乎地道:“你要去哪里?”
谷雨道:“我要回趟家,离北司不远,不敢麻烦兄台。”
“叫兄台多生分,我看你年纪该与我差不多,我叫柴进,你如何称呼?”那锦衣卫倒也是个少年模样,不过与谷雨寡言的性格比较,他的话可密多了。
谷雨道:“我叫王鹏,在黄自立大人身边听用。”
“黄大人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王兄有福气了。”柴进目露艳羡之色,殷勤地道:“我将你送到门口便是,马上有行动,我可不敢走远。”
两名锦衣卫迎面走来,一边低声交谈一边向两人颔首致意,那锦衣卫打了声招呼,谷雨挤出笑容当作回应,他忽地想到北镇抚司门口值守的兵丁都是认得他的,自己大摇大摆地走出去,难保不会被人发现。
他脑子急急思索,嘴上虚应道:“那可得注意安全了,别像我这般搞得遍体鳞伤。”
柴进摇了摇头道:“不过对付一个穷酸而已,那人手无缚鸡之力,咱们已整治得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也不知上官是什么心思,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了。”
谷雨心中蓦地一动:“我在家里将养月余,正愁没个去处,不如随你去耍耍?”
柴进瞥了谷雨一眼,谷雨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唯恐引起对方的警觉,正想找个借口掩饰过去,那柴进却笑道:“那有何难?今天的场面可不小,要多热闹有多热闹,保管你瞧得过瘾。”
谷雨暗中松了口气,随柴进拐了个弯,身边的锦衣卫渐渐多了起来,不时从两人身侧穿行而过,直走到一间院子前,但见院中人头攒动,竟有三十余人之多。
谷雨看得腿肚子转筋,没想到这么大阵仗,但凡有一人认出了自己,那乐子可就大了。
门口站着一人,身边一个竹筐,见两人穿的飞鱼服,便从筐中取出两套衣裳递了过来:“将衣裳换了。”
谷雨接在手中,看柴进旁若无人地脱下飞鱼服换了装束,他虽然不解其意,但也不敢多问,依样葫芦跟着换了下来,他伤口未愈,又怕别人看出破绽,只得忍着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一身药膳味却是遮掩不了的,柴进还好说,那门口之人不免多看了他两眼,谷雨惴惴不安,心跳如重锤擂鼓。
幸好此时又有几人走了过来,那人忙着分发衣裳,柴进见谷雨换好了衣裳,便架着他来到院中,寻了个角落候着。
过了盏茶功夫,伴随着身后脚步声匆匆走来一队人,为首的是一名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中等身材身着便装,陪在另一人身边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在众人面前站定,那年轻人环视院中一众锦衣卫:“多年谋划,今日收网,弟兄们务必打起精神。”
柴进小声道:“王兄,这便是我们的上官,名叫庄兴武,王兄...”
谷雨定定地看着那叫庄兴武的年轻人,只觉得十分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掩饰地笑了笑:“庄大人倒有几分面熟。”
柴进解释道:“与你们正规军不同,我们大多办的是需要乔装刺探的案子,长相太过出众的容易被人认出来,所以大多人相貌平平,扔到人堆里便找不出来了,你瞧着面善倒也正常。”
“是吗?”谷雨想了想,忽地笑了:“那我倒是也能做得。”
柴进噗嗤笑了:“原来如此,我见王兄也有几分面善,缘由却在这里。”谷雨对自己的长相倒有正确的认知,这个不是玩笑的玩笑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台上的庄兴武将身子让开:“此次行动经营数年,乃是由指挥同知方广野大人亲自布局,弟兄们见过大人。”
众人这才知道那中年人的身份,齐齐下跪施礼:“见过大人。”
谷雨随着跪了,心中好奇心起:这位方大人乃锦衣卫屈指可数的实权人物,也不知目标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劳动这种大人物劳心费力?
柴进激动得脸都红了:“我的娘哎,咱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官儿。”
方广野环视四周:“尔等听着,这件案子案情特殊,人物特殊,用的手段也极为特殊,最关键是决不能教人察觉到是锦衣卫的手笔,谁要是漏了陷,可别怪我不客气!”
谷雨听得一头雾水,身边众人齐声应道:“绝不教大人失望!”
方广野大棒挥下,再给一颗甜枣:“我便在后方坐镇,表现好的重重有赏!”
众人群情激昂,大声应了。庄兴武手指前方:“出发!”
谷雨夹在队伍中央,浩浩荡荡走出了北镇抚司的大门,门口值守兵丁应接不暇,竟没一个认出他的。
谷雨大呼侥幸,队伍拐出西江米巷便化整为零,三个一帮五个一伙消失在人群之中,谷雨跟在柴进身边道:“咱们去哪儿?”
“常林书院。”柴进还没有从刚才的氛围中缓过来:“王兄,有方大人坐镇,此番若是表现得好,入得了他老人家的法眼,说不定咱们也能做个堂堂正正的锦衣卫了。”
谷雨观察着四周,眼下还有件大事没有解决,他心中焦灼难耐,只盼着寻个机会,与柴进分道扬镳,随口应道:“你如今不也是锦衣卫吗?”
柴进苦笑道:“说我们是锦衣卫,可当真是抬举我们了。我们这些人大多力士出身,难有晋身的正途,往往只能做些化妆监察、刺探消息、委身卧底,诸如此类的边角活儿,今日或许是青楼的小厮,明日便成了茶馆的伙计,就拿我来说,三个月前我还在街头扮混混,上官一声令下,我便做了常林书院的杂役。”
他身边几人闻声附和,大概是从柴进那里听到了谷雨的身份,殷勤地搀扶着他,谷雨心中焦急,一时又走不脱,只得虚应着,等反应过来时常林书院已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