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大槐树下，总拴着一头灰扑扑的毛驴，名叫灰灰。它的主人是村里的张地主，脸上总挂着不耐烦的褶子，手里的鞭子抽在石墙上“啪啪”响，抽在灰灰背上时，能留下一道红印子。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张地主就扯着嗓子喊：“灰灰！快起来拉磨！磨不完这袋麦子，今天别想吃草！”
灰灰耷拉着耳朵，慢慢从干草堆里站起来。它的腿还酸着——昨天刚驮着两袋大米跑了十里路，晚上只啃了几根干稻草。磨盘转起来“吱呀吱呀”响，灰灰走了一圈又一圈，太阳升到头顶时，它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眼皮也沉得像挂了铅。
“快点！磨这么慢，想偷懒是不是？”张地主的鞭子又扬了起来，灰灰吓得一哆嗦，赶紧加快脚步，可腿却软得差点跪下。
“我不想拉磨了……我想找片绿油油的草地，吃甜甜的青草，想在小河边喝水，不用听鞭子响……”灰灰心里想着，忽然看见张地主转身去屋里拿水壶，它眼睛一亮——拴它的绳子昨天被磨盘磨破了一截，现在轻轻一挣就能断！
灰灰屏住呼吸，往后轻轻一扯，“嘣”的一声，绳子断了！它撒开蹄子就往村外跑，风从耳边吹过，带着青草的香味，它甚至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跑了不知多久，灰灰停下来，大口喘着气。太阳已经偏西，周围是陌生的田野，远处有片矮矮的树林。它的肚子更饿了，腿也疼得厉害，刚想找片草地啃几口，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张地主的喊声：“灰灰！你给我站住！”
灰灰吓得魂都飞了，撒腿又跑，可没跑几步，就被一块石头绊倒，重重摔在地上，膝盖擦破了皮，疼得它“呜呜”叫。
“别跑啦，小毛驴。”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传来，灰灰抬头一看，是一只胡子花白的老山羊，正站在旁边的田埂上，嘴里嚼着青草。
“张地主在追我……他会用鞭子抽我……”灰灰的声音带着哭腔。
老山羊慢慢走过来，低头看了看它的膝盖，从旁边的草丛里叼来一片大叶子，敷在伤口上：“别怕，他追不上啦——你跑太快摔了吧？跑得多不如走得稳，稳当点才不会受伤。”
灰灰点点头，忍着疼站起来：“可是我饿……我想找青草吃。”
老山羊笑了，胡子翘了翘：“跟我来，我知道一片好草地，青草又嫩又甜。不过得慢慢走，前面有个小土坡，坡上有碎石子，走快了会崴脚。”
灰灰跟着老山羊，一步一步慢慢走。老山羊走得慢，还时不时停下来，指给灰灰看：“你看那朵小黄花，是蒲公英，吹一吹会飞；你听那‘叽叽’声，是麻雀在找虫子……”灰灰以前从来没注意过这些，只觉得心里的害怕慢慢少了。
走到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时，灰灰的眼睛亮了——青草上还挂着露珠，闻起来香香的。它刚想大口啃，老山羊却拉住它：“别急，先喝点水再吃，不然会肚子疼。那边有条小溪，水很干净。”
灰灰跟着老山羊到了小溪边，溪水清清的，能看见水底的小石头。它低下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清凉的水滑过喉咙，舒服极了。然后它才回到草地，大口吃起青草，青草甜甜的，比地主家的干稻草好吃一百倍。
“老山羊爷爷，谢谢您。”灰灰嘴里塞满青草，含糊地说。
老山羊坐在草地上，晒着太阳：“不用谢，出门在外，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你以后可别再慌慌张张跑啦，再摔一次，腿就该肿了。”
天黑下来的时候，老山羊把灰灰带到树林里的一个山洞：“今晚就在这儿住吧，山洞能挡风，我再给你找些干草铺着。”
灰灰躺在软软的干草上，听着外面的虫鸣声，忽然觉得不那么想家了——虽然以前在家时，妈妈会舔它的耳朵，可妈妈去年被张地主卖掉了，现在这里有老山羊爷爷的关心，好像也没那么孤单。
第二天一早，灰灰刚醒来，就听见洞口传来“嘎嘎”的叫声。它探出头一看，是一只黄灿灿的小鸭子，正着急地转圈。
“小鸭子，你怎么了？”灰灰问。
小鸭子看见灰灰，扑着翅膀跑过来：“我的妈妈不见了！我们昨天在河边玩，我追一只蝴蝶，回头就看不见妈妈了！”说着，小鸭子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灰灰想起自己找不到妈妈时的难过，赶紧说：“别着急，我帮你找妈妈！老山羊爷爷说，走得稳才能找到路，我们慢慢找。”
老山羊也醒了，跟着一起出了洞：“我知道河边有个芦苇荡，鸭妈妈们常带着小鸭子在那儿玩，我们往那边走。”
路上要过一条小河，河水不深，可水流有点急。小鸭子想直接跳下去，灰灰赶紧拦住它：“别跳！水流会把你冲跑的，我背你过去。”
灰灰蹲下身子，让小鸭子爬到自己背上，然后慢慢走进河里。河水没过了它的蹄子，有点凉，它走得很稳，一步一步踩着水底的沙子，生怕把小鸭子晃掉。到了河对岸，小鸭子从灰灰背上跳下来，开心地说：“谢谢你，灰灰！你真稳！”
刚走到芦苇荡边，就听见“嘎嘎嘎”的叫声，一只大鸭子从芦苇丛里钻出来，看见小鸭子，赶紧跑过来：“我的宝贝！你去哪儿了？妈妈找你一晚上了！”
小鸭子扑进妈妈怀里，回头对灰灰说：“灰灰，你以后要是想找朋友，就来芦苇荡找我呀！”
灰灰笑着点头，心里暖暖的——原来帮助别人，比自己吃青草还开心。
告别了鸭妈妈和小鸭子，灰灰和老山羊继续往前走。老山羊说，前面有个李家庄，村里的李伯伯人很好，家里种着大片庄稼，说不定会收留灰灰。
走了一上午，快到李家庄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狗叫声——是张地主的大黄狗！灰灰回头一看，张地主正骑着马，手里拿着鞭子，朝着这边跑来：“灰灰！这次看你往哪儿跑！”
灰灰吓得腿都软了，老山羊赶紧拉着它：“别慌！前面有片玉米地，玉米秆长得高，我们躲进去！”
灰灰跟着老山羊钻进玉米地，玉米叶子划在脸上有点痒，可它不敢出声。大黄狗的叫声越来越近，张地主的声音也传来：“灰灰！你出来！我不打你了，还让你吃青草！”
灰灰知道张地主在骗人，它紧紧贴着老山羊，心里怦怦跳。就在这时，旁边的玉米秆“哗啦”一响，一只小刺猬滚了出来，小声说：“我来引开他们！我背上的刺能扎疼大黄狗！”
小刺猬说完，就滚出了玉米地，朝着大黄狗的方向跑去。大黄狗看见小刺猬，立刻扑了过去，结果被刺扎得“汪汪”叫，张地主赶紧去拉大黄狗，小刺猬趁机滚进了草丛里。
“快！趁现在跑！”老山羊拉着灰灰，从玉米地的另一边跑了出来，正好看见李家庄的李伯伯扛着锄头走来。
“李伯伯！快救救灰灰！张地主在追它！”老山羊喊。
李伯伯放下锄头，皱着眉头问：“张地主又欺负牲口了？灰灰，你别害怕，到我家来，我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张地主追过来时，看见灰灰站在李伯伯身边，气得脸通红：“李老三！这是我的毛驴，你快还给我！”
李伯伯挡在灰灰前面：“张地主，你天天打它、饿它，哪有这么待牲口的？灰灰不愿意跟你走，你就别强迫它了。以后它在我家，帮我拉车送蔬菜，我给它吃青草、住暖棚，总比在你家受委屈强。”
周围的村民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就是，张地主，你对灰灰也太狠了！”“灰灰愿意跟李伯伯，你就别抢了！”
张地主看着大家的眼神，又看了看灰灰——灰灰正躲在李伯伯身后，眼睛里满是害怕，却没有要跟他走的意思。他没办法，只好狠狠瞪了灰灰一眼，骑着马走了。
灰灰松了一口气，朝着李伯伯鞠了一躬：“谢谢您，李伯伯。”
李伯伯笑着摸了摸灰灰的头：“不用谢，以后你就是我家的一员啦。我家有个大院子，里面有青草，还有一间暖棚，冬天也不冷。”
到了李伯伯家，灰灰果然看到了大片的青草，院子里还有一只老母鸡和一群小鸡，老母鸡看见它，友好地“咯咯”叫了两声。李伯伯给灰灰端来一盆清水，又拿来一大捆青草，灰灰吃得饱饱的，然后躺在暖棚里的干草上，觉得浑身都舒服。
从那以后，灰灰就在李伯伯家安了家。它每天帮李伯伯拉车送蔬菜，李伯伯会给它最嫩的青草，晚上还会给它盖一层干草。有时候，老山羊会来看它，小鸭子也会带着妈妈来河边和它玩，小刺猬还会滚来几颗野果子给它吃。
有一天，灰灰拉着车，路过村口的大槐树下，看见张地主正孤零零地坐在石头上，身边没有大黄狗，也没有其他牲口——听说大黄狗被刺扎了之后，就不愿意再跟着他了。灰灰没有停下来，只是慢慢往前走，心里想着：还好我当初跑了出来，还好遇到了这么多好心人，现在的我，再也不用怕鞭子，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夕阳西下时，灰灰拉着空车回到李伯伯家。李伯伯已经做好了晚饭，院子里飘着饭菜的香味，老母鸡带着小鸡在院子里散步，远处传来小鸭子的“嘎嘎”声。灰灰躺在青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晚霞，觉得这样的日子，比它以前做梦都要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