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队长看在苏小麦的面子上，先给张大爷分了物资。
有妇女穿的两件布衫，样式很旧了的，可九成新，一个补丁也没有，给儿媳和张大娘穿都成。
有一件是男子的衬衣，半新不旧。他没要，选了件冬衣，外加两条秋裤，两件五六岁孩子穿的上衣和裤子。
此外还有两根腊肠、几条咸鱼。
就这点东西，就让他欣喜不已，激动得手都在抖。
第一次拿不是自己劳动得来的食物、衣物，心里有种中了大奖的喜悦。
而且，他家是困难户，唯一的儿子为国捐躯，大家都只会羡慕他，而不会妒忌、说三道四什么的。
接下来大家陆续被分到东西。
但人太多，每一家只分到两三件衣服，腊肠和咸鱼，也只有少数人有。
即便是这样，大家都很满足了。
拿了东西也不走，在村公所缠着副队长，让他同意自己加入到织竹制品的队伍中。
但是，副队长惦记苏小麦承诺的五元茶钱，为了保证竹制品的品质，他铁面无私，不会编织的坚决不要。
被拒绝的人垂头丧气，苏小麦便安慰他们，让他们抽时间学学，以后还有机会加入大家这才打起精神来，风风火火回家做饭去了。
苏小麦没等他们散完，便已扛不住，拖着皮箱回住处了。
杜小月和黄艳都没回来，屋里黑灯瞎火。
她凭着记忆摸索到火水灯和火柴，才刚点燃，火光就又慢慢熄灭下去，没油了。
她没辙，只能打开皮箱，拿出手电筒，就着微弱的光线，她发现她床上被子被捅烂了、棉絮到处都是，居然一片狼藉，还有恶臭传出。
她顿时气炸了，又提着皮箱去找副队长，眼泪汪汪，“我床上被人抹了屎！副队长,您给我安排个地方，哪怕是睡哪家的柴房我也认了，也比在这里受人欺负的强。
这时还有好多乡亲没走的，听她这么说，都很气愤。
乡下人都是淳朴善良者居多，平时邻里之间也顶多吵两句嘴，如此下作恶心的手段,真是闻所未闻。
\"肯定是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两个女知青干的。长得挺好看的，没想到心这么坏。”
\"苏同志，你不要害怕，我家还有一间空房，你尽管来住就是。\"
\"我家也有，都空着呢。\"
乡亲们七嘴八舌说着，对苏小麦表示极大的善意。
一来她带来了物资，大家打心眼里感激她；二来她以后负责收竹制品，值得拉拢。
苏小麦吸了吸鼻子，“谢谢大家，我想问问副队长，有没有没人住的空屋子？\"
副队长想了想，“有是有，只是很破，四处漏风，一个姑娘家，住着怕不安全呀。看书喇
\"没事，您明天告诉我，我去收拾一下，今现在我去张大爷家和翠花嫂子住一晚。
这并无不妥的地方，副队长同意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让两个汉子送她过去。
当苏小麦提着皮箱，打着手电筒，出现在自己跟前时，翠花也是一脸懵。
苏小麦厚着脸皮冲她讪讪笑，“翠花嫂子，好久不见。\"
其实她也不想来，但整个生产大队，她熟悉且信任的人，就只有这一家。
或许是得到了她的好处，翠花没有像以前那样给她脸色看，将另外一家空屋子整理出来，给她铺上草席，再拿来一张干净的被单。
还跟她说，\"晚上蚊子多，我一会儿在门口熏点艾草，味儿有点大，你能习惯的吧苏小麦简直受宠若惊，“习惯，我都习惯的！\"
翠花便没再说什么，去帮婆婆做饭了。
晚饭是难得的稠粥，今日张大爷领到的一根腊肠和一条二指宽的咸鱼给煎了，还炒了一盆豆角。
见苏小麦来了，张大娘又煎了两个鸡蛋摆在她面前。
苏小麦哪敢吃独食呀，又推回去给孩子。
翠花淡淡的说，\"吃吧，这鸡蛋是陆凛拿过来的，说是你买的。\"
苏小麦默了默。
她那天走得匆忙，有交代副队长让陆凛喂鸡鸭鹅的。
可她刚刚连跟鸡毛都没看到。
那么，有可能他是带到这里，让翠花给喂了。
而那些蛋放久了会坏，他才一并拿过来。
苏小麦把一个蛋夹给小花，再把另外一个一分为二，夹了一半给翠花。
\"多谢你帮我喂鸡鸭。\"
翠花抿了抿嘴角，没说什么，夹起着半个蛋喂给了儿子。
苏小麦摸不准她什么心理，又生怕像上次一样惹哭她，也没有再说话，默默的吃着碗里的粥。
却忽然听到翠花说，“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陆凛对我们家好吗？\"
苏小麦愣了一下说，“陆凛说过，陆家人对他不好，小时候都是张大爷接济他，他心里感激，以后要当张大爷是亲爷爷一样孝敬的。”
翠花嘴角勾起苦涩，“陆家对他何止是不好？简直是不拿他当人。”
她顿了顿，脸上浮现起一丝羞赧，“我也是嫁过来听我婆婆说的，你要想知道更多，你问她。\"
苏小麦下意识的看向张大娘。
张大娘一声叹气，“陆凛那孩子苦，小麦你多疼疼他。\"
苏小麦点点头，\"我会对他很好。\"
哪知张大娘忽然就哭了起来。
她一面哽咽一面说，“陆凛这孩子，真的苦啊。陆家不给饭他吃，不给衣服穿，六七岁还光着腚，村里不知多少孩子笑话他。
他没法子，就去坟头扒死人衣服穿，经常被人打个半死。他爸陆大年更恶毒，在他六岁的时候，把他扔进河里。他命大没淹死，反而学会了游泳。
他八岁那年，陆大年又放火烧柴房，也没把他烧死。他十二岁那年，天很冷。陆大年把他哄到深山里，说带他打猎，结果把他推下悬崖。
那会儿我家老头子在附近的山头砍柴，见陆大年神色慌张回来，问起陆凛，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我家老头子感觉不对劲，沿着他走过来的那条路一路走一路喊，也没能找到这个孩子。老头子不死心，回去找了几个后生一起找。到了后半夜，那几个后生又冷又怕，实在扛不住，走了。我家老头子坚持找，后面听见微弱的求救声，你猜怎么着苏小麦心都碎了，含着泪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