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索菲亚几乎声音颤抖的叫起来。
“索菲亚小姐。”
柯林将目光重新投向这一大片绿油油的麦苗上面，说道：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的思路应该是通过改变胚芽内γ主链上的第3线株活性来强固主根，以达到根系的抗寒和主动吸收加成的效果，是吧。”
“没……没错。”
索菲亚瞬间清醒过来，睁大眼睛楞了片刻，带着点不可思议的问道：“您也对植物学有过研究？”
“我不擅长魔法生物学。”
柯林笑道：“不过大概也能猜到，让我想想，茄蓝试剂加上35%的暗灰碳溶液，胚芽浸泡之后在十五秒内完成所有剖解程序，对吗？嘶……这是在‘休·马尔斯嫁接法’上改良出来的技术吧，那可需要相当熟练的手艺，并且成功率不到一成。”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索菲亚目瞪口呆。
这种胚芽改造的方式，是她毕业论文的最核心内容，当初和导师斯坦利·贝内特阁下研究讨论了三个多月才最终定下了方案，而真正确定下所有细节，又花了她近一年的时间。
“很简单。”
柯林蹲下身随手拔起一株麦苗，将根系部分提起来，拿到索菲亚的眼前，说道：
“这种根须长短交错如此整齐，并且上下粗细几乎一致的现象，是‘休·马尔斯嫁接法’产生的常见效果，另外，茄蓝试剂和暗灰碳混合溶液会导致植物叶片边缘产生不规则的细小锯齿状，这是‘提玛利亚效应’的一种非典型性现象，你的导师应该也和你说过吧。”
索菲亚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十分引以为豪的设计成果，这位新来的领主只在这么短时间内就看得一清二楚，并且说的准确无比，仿佛他也参与了研究了一样。
“您的知识令人钦佩，我没想到……”
索菲亚立即闭口不言。
她本想说没想到柯林·维恩会在魔法研究上面有如此高的造诣。
因为在她“留学”的布莱顿公国甚至整个西大陆，学术界几乎公认的是，罗曼·萨冈在实力上属于顶尖，但魔法研究的成绩却十分一般。
因此，索菲亚原本以为，作为“风暴指引”的弟子，柯林·维恩最多只是一位实力强大的年轻魔法师，却没料到他在魔法植物学上竟然完全不次于自己。
柯林大约猜到了她的想法，笑道：“索菲亚小姐，你的研究也令我意想不到。”
索菲亚醒悟过来，站直身体道：“既然如此，您更应该知道这些小麦的意义，为什么还要毁掉它们。”
柯林叹了一口气：“因为这些麦苗注定会死亡，等不到抽穗，它们就会枯萎。”
“不可能。”索菲亚楞了一下，无法同意。
柯林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又问道：“索菲亚小姐，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该是把这里的土壤带去布莱顿，然后在温控室内模拟出要塞周边的气候环境，来进行的可行性研究，是不是？”
“是……是的。”
“我还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在暮冬的土地上直接进行实验，是不是？”
“没错……”
“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
柯林叹道：“你可能忽略了一件事，而你的导师，恐怕也不清楚你具体想要做什么，所以没有帮伱把一个因素考虑进去。”
“什么因素？”索菲亚一直以来的自信此时也有些动摇。
柯林抬头看向高大巍峨的山脉，说道：“北方的气候之所以寒冷干燥，是因为龙脊山脉挡住了从南方吹来的温暖湿润季风。
“但是……龙脊山脉海拔虽高，南北向的宽度却并不大，数亿年的季风吹拂，令整座山脉的土壤温度比周边更高一些，即便我们处于山脉北麓，也会受到影响。
“这种影响在浅层土表可以忽略不计，但较深的土壤……”
索菲亚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点意识到什么，慢慢的，一种汗毛炸裂的感觉从后背升起，直至头皮发麻。
柯林叹道：“你应该最清楚自己的研究，‘休·马尔斯嫁接法’会让植物的根须深入土表一尺以下，以获得更多的营养。而那里实际的土壤温度，应该比你的实验参数高出0.2个塔式温度……这将会是一个灾难性的误差。”
索菲亚已经完全傻在那里。
因为就像柯林说的，她最清楚自己的研究——最迟一个月后，当麦苗的根系深入土壤一尺以下，0.2塔式温度的误差，将会把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毁灭殆尽。
她呆愣了许久。
终于整个人无力的缓缓蹲下身，将头埋在膝盖里，呜呜的哭起来。
柯林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并没有打扰，让她独自哭泣。自己则缓步走向田间。
“测量完了吗？”他看见几位学生已经收起测量工具。
“是的，大人，一共是10.8亩。”
“将数据和土壤样本整理好后交给安妮。”
“是。”
柯林又交代了几句，便让他们继续去忙。
等回过头的时候，发现索菲亚已经不再哭泣，而是默默的开始拔自己亲手种下的麦苗。
“明天会有人来处理这些的。”柯林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说道：“如果你实在不甘心，我可以帮你保留一小块地。”
“不必了，我已经很确定它们不会活到抽穗的那一刻。”
索菲亚停止了动作，直起腰，沉默片刻之后，说道：“大人，有件事你猜错了。”
“哦？”柯林好奇。
“我把我所有的想法和目的都告诉了我的导师斯坦利·贝内特阁下，他很清楚我要做什么。”索菲亚目光变得死气沉沉，她头一次体会到被背叛的滋味，还是在如此重要的一件事上。
“或许他的确只是忽略了这个问题。”柯林道：“更何况，魔法无国界，但魔法师是有国界的，站在贝内特阁下的立场上，他不希望图伦强大，并没有什么错。”
索菲亚苦笑道：“我在西大陆学习的两年时间里，听多了他们所谓的大陆和谐理念，以至于经常反思是不是我们图伦太过于敏感……”
“愿意相信人不是你的错。”柯林笑道：“何况成长的道路就像魔法研究一样，本来就不会一帆风顺，现在认清现实也不算晚。”
索菲亚点点头，又看向那一大片绿油油自己的心血，叹道：“可惜，我以为能够解决要塞的粮食问题……”
“要塞的粮食问题会解决的。”
柯林同样转过身，看向这一大片土地：“两个月后，从这里培育出来的种子，将会洒满整个暮冬城周边的田地，包括那些本来不适合种植的山地和丘陵，用不了多久，要塞和暮冬城，都不用再为粮食而发愁。”
柯林想起当初实验黑麦草种子，最终那些生命力过于强盛的麦草把师姐的花园全部侵占，导致师姐不得不把整个花园翻土重建。
索菲亚一下子愣住，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的意思是……”
“和你一样，我也对胚芽改良有过一些研究。不光涉及小麦，还有另外几种作物的种子。”
柯林说到这里，看向她说道：“索菲亚小姐，我需要一个人来帮助我实施后续的培育、播种、耕地等工序。”
“您的意思是……”索菲亚在问出口的同时，也意识到，这位领主大人恐怕也是有备而来的。
胚芽改造需要针对特定的土壤和环境，如果柯林·维恩是到了这里才开始研究，显然不可能这么快拿的出成果。
“没错，怎么样，愿不愿意做一回要塞的‘农业大臣’？”柯林开玩笑道。
索菲亚犹豫道：“您真的要我来帮你？可是……我刚刚搞砸了这件事。”
“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呢。”
柯林笑道：“何况，一个能够熟练掌握‘休·马尔斯嫁接法’的魔法师，放在哪里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最主要的是，我本人对于魔法生物学并不擅长，急需一位像你这样的专业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