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出口成谶
“何人作祟？”
突然，十一爆喝一声，眼前种种尽数归于虚无。
心魔劫，有始无终，堪破者为仙佛，不惑为神魔。
久久不敢面对心魔劫的十一此刻终于迈出了这一步，不去学那仙佛放手得自在，不学神魔自度破心结。
便是千山万水，不过是执念向前，向死无生又如何，既然因杀戮而起，那便一路杀下去。
破除心魔劫之后，十一也终于发现这一场浩大的幻境之中还有另外的存在。
陈瑾，一个他并不认识，却十分熟悉的人。
心魔劫内，二人灵魂世界连通。
十一看到的不夜城也是陈瑾眼中的不夜城。
这两个在那场战争中幸存下来的人此刻以这种方式会面，不得不说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看了一眼身前站立的陌生女子，十一面沉似水道：“为何帮我？”
十一并不愚蠢，他很清楚，老队长那一番话出自此人之口。
心魔劫目的在于祸乱本身，如何会说出那番开导之语。
陈瑾面无表情道：“我不过是转述而已。”
十一冷笑一声并无言语。
陈瑾又道：“你也不用不信，或者说，那番话是使他们想要说的。”
说话间，陈瑾素手轻扬。
战鼓声四起，有魔族战将横刀立马，有无畏士卒奋勇争先，有沙场宿将拔矢再战，也有无名之辈至死方休。
不分正魔，没有彼此，看着那战场之上的双方，十一忽然热泪盈眶，梦回当年。
那惨烈的厮杀中没有什么道义之分，有的只是生死，或许之前有理想，有目的，想要建功立业，或者功成名就。
可真到了刀兵四起的瞬间，脑子里面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这些最普通的士兵哪里有什么非分之想，不分彼此，这是唯有他们能够感受到的最直接的语言。
半晌过去，十一终于平静下来道：“当年战死之人灵魂都寄托在你身上，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陈瑾似乎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沉吟片刻道：“我不这样做便没有人这样做，他们做的事情对错无论，但终归应该流传下去，至少，留个念想。”
“着书立传，呵呵。”十一不屑道，“我魔族丰功伟绩何用不夜城之人言说。”
陈瑾同样不屑道：“我为的是当年战死之英灵，魔族也好，不夜城也罢，与我何干。”
至此，二人相顾无言。
幻觉逐渐消退，心魔劫渐渐退去。
十一站起身来，他看了一眼身形逐渐虚幻的陈瑾言道：“按照你们的说法，该要成仙了吧，怎么，下一步是要重建仙域？”
陈瑾反问道：“怎么，想要与我一战？”
十一不语。
事实上，他确有此意。
魔族眼中，人族是死敌。
人族眼中，魔族是没有教养，不懂礼仪，知会凭借本能行事的野兽。
魔族眼中，人族是脆弱至极限，知会凭借阴谋诡计不敢正面战斗的蝼蚁。
不同的观念注定无法理解，十一更不甘心被人族的蝼蚁帮助，但他不得不承认，陈瑾那一番话确实让他在多年的迷茫中找到方向。
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来说，这是耻辱。
耻辱，唯有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只可惜，固然是魔，十一也做不到当面反目成仇，所以才会问那么一句。
然而，陈瑾的回答却让他一愣。
“如果你想和我一战，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我马上就死了。”
十一尚且还没有反应，眼前的景象骤然消失，一切被拉回到现实。
眉头微皱，看着近在咫尺的陈瑾，十一没有说话，静静回到巫王身后。
反倒是寇滋目光扫过十一。
“很微弱，但杀生之道确实变得不一样了。”
拱手抱拳，寇滋笑道：“多谢陈姑娘。”
昂宿在一旁看了看巫王又看了看十一，一脸迷茫，如今的世道是真的看不懂了。
人族和魔族什么时候能够客客气气聊天了，巫王都是不难理解，十一怎么个情况，竟然忍得住不出手。
陈瑾却笑着摇摇头道：“不需要谢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他们的意愿，再者说，心魔劫任何外力都是无用之功。”
闻听此言，十一眉头紧锁，这种语言让他更加觉得不舒服。
寇滋倒是明白，这个世界是由当年亡魂作为支柱构成，而陈瑾又是这个世界的化身，更像是一个代表吧。
只不过越是如此越发可敬，她明明有机会将这个世界化为己用，可是她却选择一直守护着这个世界，为的只是让这些亡魂有一个归宿。
如果没有他，这些亡魂根本不可能再次进入轮回，虽然说，现在也很麻烦，但终归还是有一些希望的。
寇滋心中暗暗盘算。
虽然冥府还没有恢复，但一点点送入亡魂，应该也是可以的，不管如何，总部能让这些魔族和不夜城的亡魂彻底消亡，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那等于断掉了两处传承。
忽然，十一鬼使神差地问道：“你从没有为自己做过一件事情么？”
寇滋闻言一愣，目光再次看向陈瑾带着几分怜悯。
是呀，这个女孩从幼小的时候似乎就没有自己的意愿，为了约定，为了亡魂，却从没有为自己过。
陈瑾却灿烂一笑道：“以前没有，不过很快就有了。”
寇滋等人一愣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陈瑾已然转过身去，面向广阔的天地。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陈瑾跪求，亡魂归家。”
陈瑾之声如晨钟暮鼓响彻天地。
一时间原本灰暗的天地百花绽放，和煦的阳光照射到这片冰冷的亡魂之地。
那虚幻的不夜城土崩瓦解，整个世界也随之飞快消散。
唯有那些部分正魔的亡灵如同懵懂的孩童一般恍惚向前，走进轮回，迎接新生。
一时间在场三人怔怔无语。
他们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突然，陈瑾，这个如此普通的女子用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完成她的使命。
“未曾想，十余万年后又见仙人出口成谶。”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管家昂宿缓缓开口，言语中满是敬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