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水之底，那血红的大殿之中，不复以往的平静，波动着一圈一圈暗黑色的光晕。
两个静坐的女子脸色都写满了疲惫，但掌心相对的力量传输却没有半点地懈怠。
周边，少年凝视即将离别的人，双拳紧紧握住，压制着那从心底翻涌而起的波动。
一双澄净的眸中满满都是不忍和疼惜，但，哪怕心疼到极点，此刻他只能静静地站立在这里，不能表露任何。
因为，他，没有能力去阻止！
三万年的等待，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蓦地，那虚无的一道灵魂突然间蹙眉，身形都有些微微地颤抖，似乎是感受到了对面的人的心绪波动。
虽然处于高度紧张之下的幽澜还是用密音开口询问道：“阿婳，发生了何事？”
“阑珊和姝凰入了死水！”姽婳声音虽冷，但已经有着抑制不住的杀气，那一双虚无的眸，深邃中透着无尽的诡异。
幽澜心情猛地一沉，以她的聪慧很快就猜到了这意味着什么，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对面的女子已经留恋地凝望了她一眼，妖艳的红唇微微蠕动。
“澜姐姐，我，要走了——”轻轻柔柔的声音，在这术法进行到最后关头处，那从不在外人面前露出这样脆弱模样的魔女突兀地笑了。
“阿婳，楼雪，等着我——”幽澜微微一笑，看着对面与她相对的两个人，纵然心痛到无法呼吸，却还是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很快，在这轻轻的声音落下之后，姽婳手中的红黑色光芒迅速扩大，然后弥漫而开。
那受她所控的所有力量悉数扩展，然后以强势姿态灌入那一道单薄的身体。
“替！”
姽婳低低念了什么，只剩下最后一个字猛然炸响在这一片空间。
旋即，她掌心的灵力投射出一道力量，分散化为数道流光，其中一道拽着冷冷淡淡的少女，很快消散在这一方空间之内。
楼雪最后望了一眼那因为接受了巨大的力量而渐渐失去意识的幽澜，手中握着那暗红色的玉佩，任凭掌心的血一点点浸染而去。
“嘭！”
强烈的风暴掀起，在这从来都是只进不出的死水之中，突兀地一道暗红色掀起，然后又骤然落下，如蜻蜓点水掠过水面，很快站立在了土地之上。
楼雪木然静立在这蓝天白云之下，神色有些迷离，那隐藏在周身的痛苦萦绕而出，悲凉无限。
姽婳那一道虚无的身影更透明了些，她指尖冒出的暗红色灵力，很快再次从这死水之中拽出了两道身影，一黑一红，皆是昏迷不醒。
姽婳轻轻俯身，看着那永远陷入沉睡之中的阑珊，记忆怅惘无限，颤抖着的手慢慢抚摸着那惨白的面容。
心已经是控制不住地疼到窒息。她就这样看着那于她并不熟悉的脸，感知着那属于他的神魂，思绪蓦地就回到了千年前。
初见，他抱着几乎是心如死灰的她无畏无惧地跃下了诛仙台，在她最痛苦的时候陪着她在万家灯火之中枯坐了一夜。
三百年的陪伴，她为情所伤，终于选择不再去爱，明明知道他藏在心中的爱恋，她却断情绝爱，继承了魔神的血脉，不曾给苦苦守候的他半点希望！
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刹那，她竟然还舍不得去斩杀那个让她痛苦一生的负心者！
七千年前，他选择与她长眠，
七千年后，他再次为她而亡。
死水之地的七千年，她看着他复生，一次次地穿梭在魔界与仙界，看着他为她的复生而一点点地变得虚弱……
可是，被困在死水之底的她无能为力，只能看着，看着他因为逆命之术而愈来愈虚弱，看着他再一次因为她而走向死亡！
阑珊啊阑珊，你为什么那么傻？
傻到做到这个地步？
姽婳指尖灌注着魔力，却终究在一瞬间被现实打败，她就那样带着无尽的哀伤不管不顾地瘫坐在了他的身旁。
后悔，亏欠，心疼，诸多复杂的情绪涌入那一双眸，似乎有泪水凝聚，却终归在虚无之中化为虚无。
她轻轻地移动着双手，目光在掠向还刺在阑珊心口的一柄短刃，力量在触碰到将它给拔出的一瞬间，她的面色突兀又是一变，几乎整个人都是在颤抖。
因为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看到了那一幕！
是她，另一个她，亲手将短刃送进了的胸膛！
是她亲手杀了那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人，那一刻，她清楚看到了阑珊那张惨白的面容之上的失望和落寞，还有最后坠入死水之中的绝望！
她到底都做了什么？
姽婳的玉手一寸寸收紧，那压抑的情绪在一双红眸汇聚，点燃起无尽的怒意，在她那狂暴而起的情绪与威压之下。
这周遭的一切被魔气肆虐着，几乎是在一瞬间，都被灼烧殆尽！
是，她恨，诛神阵之中的一切，她目睹而生。
帝尊鸿钰，他，七千年骗了她的感情，杀了她为之等待了数千年的父母，亲手让她成为了笑话，甚至身死神灭！
七千年后，他又亲手算计了她所在乎的人，甚至杀了阑珊第二次！
她，又怎么能忍？
又，如何不恨？
楼雪看到了这个样子的姽婳，没有打断也不曾去想为什么，只因为挚爱之人永远隔绝在岁月之中，他再也无心去想其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姽婳终于起身，飘飘然地将目光投射到了同样一身红衣陷入昏迷的另一个女子。
她看着那个同样为爱而倾尽一切，甚至背弃了天界的姝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配不上阑珊的深情，也许，她们是最该在一起的一对璧人……
这七千年，她洞察着出现在死水上空的一切事情，又怎么会不知道姝凰到底付出了什么？
姽婳摇了摇头，虽然灵魂虚弱到极致，但手中的魔力却不下半点，很快划过姝凰的周身，硬生生地将那凤凰血脉之中的仙力全部给剔除。
调控着原本属于她骨血的死水之力，然后从上到下，一寸寸地灌入魔力，修复着她被鸿钰伤到支离破碎的神魂。
“魔化吧！”
姽婳充满诱惑性地开口，那源源不断输入的魔力陡然停滞，那虚无的手指停留在姝凰精致的眉心，轻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