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的问题直指核心!
这同样也是整个事件中,最令人费解、也最需要解释清楚的关键一环!
秦明闻言,沉默良久,氤氲的水汽,仿佛都因这沉重的思考而凝滞。
他深邃的目光穿透雾气,仿佛看到了长乐坊旧邸中那个姿容绝美,却满心疮痍的倩影。
“她们被幽禁在长乐坊已有六年,”
秦明的声音低沉缓慢:
“她若是想寻求老爷子的帮助,又何必等到今天?”
“六年,两千多个日夜,足够...她尝试无数次了。”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着最精准的语言,去触碰那皇家温情面纱下最冰冷的真相。
“也许...她是对老爷子心存怨恨。”
“怨恨?”
婉儿低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不错,”
秦明肯定道,声音更沉。
“怨恨!刻骨的怨恨!”
“或许,在她看来,当年...若非老爷子的平衡之术,刻意纵容当今圣上发展势力,压制太子...”
“那场血腥的玄武门之变,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是老爷子亲手将她的夫君,推向了死路,将她与女儿们推入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的丈夫、她的尊荣、她的一切,都毁于那场由老爷子失衡权术间接导致的兵变!”
“她怎能不恨?”
“也或许...”
秦明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她深切体会到了天家无情,故而不敢...去赌...”
“不敢?去赌?”
婉儿微微一怔,有些不解其意。
秦明缓缓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老爷子退位求的是安稳,也是平衡!”
“他绝不会为了两个注定要被历史抹去的孙女,去触碰当今圣人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秦明剖析着那个绝望母亲的心思。
“换作是我,也不会向老爷子求助。”
“那无异于一场注定失败的豪赌!”
“老爷子或许会默许她在霓裳阁赚取一些银钱,甚至在背后搞些小动作,算作是给她一点儿‘仁慈’或‘补偿’。”
“但若她胆敢开口,要求老爷子动用隐藏的力量,去安排女儿脱困...那结果会是什么?”
秦明的眼神锐利如刀:
“轻则,是被拒绝和更严密的监视,断绝她最后的念想;”
“重则...为了彻底消除隐患,老爷子甚至会摧毁她们最后的念想!”
“在皇家这盘冰冷的棋局里,亲情,从来都是最廉价的筹码,也是最容易被舍弃的负累!”
“再者,”
秦明剖析着郑观音的心思。
“老爷子已经年纪大了,就算将她们解救出去,又能庇护她们几年?”
“五年,还是十年?”
“待到老爷子驾鹤西去,这两个孩子又该何去何从?”
“因此,她才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我身上。”
“因为我还年轻,而且有足够的能力,庇护她们一生。”
“更为重要的是,有了新的身份后,她们也将与过去的身份,彻底告别...”
婉儿听着秦明抽丝剥茧的分析,心中的疑云渐渐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寒意和对皇家无情的认知。
她终于明白了郑观音为何要孤注一掷,为何要选择公子——
因为她们早已沦为了太上皇棋盘上的弃子,唯有公子,是那唯一能破局的一线生机!
不过,整件事,还有最后一个疑点——郑观音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婉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公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件事本就是老爷子一手策划的?”
“毕竟,就在几日前,他才以相似的手段,将您和临海大长公主撮合在一起...”
婉儿偷瞄了秦明一眼,见其神色如常,这才继续道:
“再者,这假死脱身,更名改姓之举,听来竟与临海大长公主昔日舍弃名分,遁入空门修道之举,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以老爷子的心智...恐怕也明白,只有让她们彻底脱离‘李’姓的束缚,换个身份活着,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而公子,如今既然已是驸马,那再多两个...”
秦明闻言,当即露出一抹苦笑。
他抬手摸了摸婉儿的小脑袋,喟叹一声,缓缓道:
“人生在世,还是糊涂一点儿。”
“不然,太累...”
婉儿闻言,微微一怔,吐了吐小巧的香舌,有些不好意思。
“公子,智珠在握,奴婢僭越了。”
言语间,婉儿离开秦明的怀抱,重新跪坐在浴池中的石阶上,柔声道:
“公子,您先歇着,奴婢这就为您疏通筋骨。”
言罢,婉儿继续她未完的事业......
半晌之后。
“笃笃笃...”
清晰的敲门声,在寂静而充满暧昧气息的浴房中响起。
紧接着,月婵那清冷中,又透着几分娇羞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
“郎君,茶点准备好了。”
浴房内。
池水中的婉儿,娇躯轻颤,美眸中闪过一抹慌乱。
她正欲起身,雪颈却被一只大手轻轻扣住,动弹不得!
婉儿无奈,只得抬眸,楚楚可怜地望向秦明,满脸乞求...
秦明见状,却不为所动,而是转而朝门外喊道:
“月婵,我差不多快洗好了,你先去正厅等我!”
浴房外,
月婵闻言,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心中又陡然升起一股失落。
“是,郎君。”
月婵深吸一口气,端着托盘,朝正厅走去。
两刻钟后,曦梦楼后院正厅。
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倚在窗边怔怔出神的月婵,蓦然回首,却见到秦明迈步走进了房门。
月婵连忙收敛情绪,整理了一下衣裙,快步迎了上去,屈膝一礼,恭敬道:
“奴婢见过郎君。”
秦明微笑颔首,伸手将月婵扶起,温声道:
“让你久等了。”
月婵螓首轻摇,恭敬道:
“郎君言重了。”
言罢,她便引着秦明往沙发上走。
“郎君,茶点已经备好,您操劳半日,先用些糕点吧。”
秦明笑着点头。
“嗯,辛苦了。”
言罢,他自然而然地牵起月婵的小手,拉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秦明率先拿起一块糕点,动作轻柔地放在月婵掌心,柔声道:
“咱们即将启程回府,你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免得路上挨饿。”
月婵闻言,心中一暖,眼睑低垂,抿唇道:
“多谢郎君厚爱。”
秦明见月婵神色拘谨,笑着捏了捏她那吹弹可破的小脸,温声道:
“你啊!都是本公子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见外?”
“看来,本公子有时间得磨砺磨砺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