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立有些焦急地向徐止问道:“将军,我是否可以率兵马支援秦楷,八百人已经破开城门,若有援军,必定克下獠关,拔除这座前沿之城。”
徐止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心疼你的人,但这也是他秦楷的军令状。獠关本就价值不大,可退可守之城而已,不必太过大费周章。”
宁立不再询问,脸上却是挂不住的着急。
诸怀身体微微前倾,望着獠关战况,“算算时辰,徐将军的军功已经已经在路上了。”
徐止目视前方,“此言何意?”
诸怀说道:“徐将军并非冷血之人,为何会同意拿这八百精锐之卒去陪秦楷一个外人冒险呢?不就是盯着启军后方的援军吗。启军据城而守,就算是你们苍州军,依旧没有办法做到连战连捷,但若是敌人出城与你们进行野战的话,我相信无人能敌。”
徐止略显惊讶,“诸怀……没错,真是此想,当然,以秦楷的脑子,也是这般想的,送我苍州军功,又让我的人马看到他秦楷的勇猛,一举两得。”
宁立一愣,“将军你是故意的?”
李骏没好气道:“不然呢,整整八百人,这可都是实打实的人命啊,岂是说抛弃就抛弃。”
宁立担忧道:“这样的战术我们也不是没有用过,可后方的启军并没有出现过大规模驰援情况啊。”
诸怀为这位英勇但稍稍欠缺想法的苍州宁立将军解释道:“这伙启军的主将是启王麾下七雄之一的孙河,并非庸才,自然就看穿你们的诱敌之计。但此人也有一个莫大的缺点,那就是好大喜功。霍岳在宛州岐关受挫,更是折进去一个温安之。此时若孙河能在东线战场立下军功,岂不是可以与霍岳争锋?”
“唐军断粮的消息在启军那里已经不是秘密,苍州军与其余兵马不合的消息,自然更不是秘密。所以只要徐将军稍做伪装,显得苍州攻打獠关乃是夺那微薄粮草,并非大军南下,此时的苍州军又累又饿,他孙河能放过这个机会?”
宁立环视四周,这才发现骑军统领崔哲并不在此处。
虽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可宁立依旧心事重重。他已经看到了秦楷此人的勇猛,绝对是军中一等一的悍将,要让他如此深陷敌阵,恐怕活不了太久。
秦楷的生死安危他不在乎,但那里头可都是他的兄弟。
能靠这样的人数打开这样的局面,只要将军准许宁立率领他的步卒押上,小小獠关根本不在话下,可将军迟迟不下军令。
诸怀看着宁立坐立难安的样子,说道:“宁将军就不必等待了,徐将军是不会下令的,他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让秦楷葬身此处,为李佑报仇雪恨。”
李骏愤愤看向诸怀,“你是不是有些多嘴了?”
诸怀冷笑数声,“皆是如此的,战争都是这样的。只要徐将军想清楚,战后如何给活下来的弟兄亦或者死了之后的弟兄封赏就行。”
徐止沉声道:“要观战便观战,要帮忙也可以去帮忙,就没必要在这里说风凉话了吧?”
诸怀上手一摊,“你能奈我何?嘴长在我自己身上,我想说就说。”
李骏说道:“你想试一试我们苍州军‘斩武队’的实力吗?”
诸怀一脸无所谓,“你们想自取其辱我绝对不拦着。”
双方剑拔弩张,这样微妙的气氛维持了许久才被一名传令兵的到来打破。
传令兵快速说道:“我部骑兵已经与敌军两万兵马于旧河谷相遇!”
一刻钟又有传令兵匆匆而来,“我部骑兵已经与敌军展开交锋!”
一道又一道的前线战报传到主将徐止的耳中,一直持续了将近三个时辰,傍晚来临,前线最后一条战报消息传来。
“敌将孙河于我军冲阵中阵亡,敌军溃散,此战斩敌八千,俘获万余,大捷!”
在獠关以南的一处旧河谷内,伴着夕阳,主将崔哲驱使战马踏在血泥之中,冷冷地看着已经被踩得不成样子的敌军主将孙河。
此战他仅仅以一万骑兵截击敌两万兵马,大获全胜。此战彻底挽回了苍州军这一年中丢失的士气,但他只留了数百人打扫战场就立刻组织人马,连休整都没有就继续率领兵马南下开始收复河山。
而在夕阳的照映下,从外部终于再次有唐军推开獠关的厚重城门。
城中很是安静,到处都是尸体,残肢断臂,在这些人中,宁立看到了诸多熟悉的面孔,那都是他的心爱部卒。
苍州将军们的马蹄踏在满是血液的青石板路上,缓慢前进,偶然遇到一两名还存活的启军便会顺手收割。
整条主街上同样堆满了尸体,形成一座座小山,有一段路上,足足立有十余名唐重甲步卒,兵数杆长枪钉在主街两侧。
还有一段路,有数十名唐卒被烧得面目全非,唯一能辨认身份的就是他们身上那副苍州军甲,其实也已经无法辨认,只是有一些细节让他们能够认出那是他们自己的人。
再继续往前,诸多战马和启军的尸体,一分为二,触目惊心,一看便是陌刀所为。
这支入城的苍州军虽然身经百战,早就见惯了鲜血,但依旧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惨烈的战争。
这一路上没有看到一个活着的唐军,宁立的心在滴血。
徐止拉住战马,“所有战死的兄弟,厚葬!抚恤金发五份。记名,并州营。”
并州营乃是苍州军中一支特殊的军队,是亡灵之营,是唯有最英勇的士卒死后才能记名的亡灵之营,是无上的荣耀。
徐止回望诸怀,见其依旧闲庭信步,徐止问道:“你不相信秦楷死了?”
诸怀装模作样道:“我是个道士,我掐指一算,这家伙肯定还活着……赌点什么?”
徐止朗声道:“此战若秦楷还活着,我便同意他的邀请。此前之仇,一笔勾销!”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再往前走走,我觉得这小子肯定就在前面某处装样子,等着老子给他贺喜。”诸怀轻驾了一声,走在了队伍的正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