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罗宾犹豫再三，终究没有在教堂那边请假。
一来，请假会扣掉一部分本就不多的薪水，不，在教会应当叫“虔诚补助”；二来，若是自己这几天表现异常，在之后很容易就会被看出端倪，进而被光速破案。
于是他只是和母亲说找到了学习一门手艺的门路，最近的每一天会晚回来一段时间，之后便在老妇人期许的目光中出门上班了。
自从找到了还算是稳定的下家之后，罗宾只感觉这个教堂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傍晚，罗宾迅速换上自己的常服，和身边大部分比自己年轻些的见习修士们打过招呼之后便直奔南区。
罗宾走出教堂，下意识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感受到其中钱币传来的质感和相互撞击的声音之后他的内心安定了不少。
三十枚银币。
这是罗宾今天出门带的全部“拜师费”，他其余攒下的钱全都藏在家中房梁的上方，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而他的目的地就是位于南区的一小片平民窟，一块有着“贼窝”之称的乱七八糟的地方。
罗宾走过自家所在的街道，向着更南边的方向走去，上一次来这边已经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时他家还居住在这附近。
此刻，他惊人地发现即使是这片区域的卫生程度也好了很多，虽然不能和东西区媲美，但是也和自家门前的街道相差无几了。
按照记忆中和道听途说结合的路线，罗宾在南区中如鱼得水，很快来到了曾经的贼窝。
他看着面前不算脏污的街道和经过加固与支撑的房屋，意识到了一件小事——去年的时候城内似乎被领主卫队仔仔细细扫过一遍。
也就是说...贼窝在那个时候被一锅端了？！
罗宾茫然地站在街头，颇有些欲哭无泪，虽然所有人都不喜欢小偷，但他现在可是着急拜师啊...如果没有人教自己一招半式的话，那任务完成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就在这时，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头发半白的老人正微微弓着身体扛着一把大扫把从罗宾面前经过。
他看着这个老人的侧脸，越看越觉得眼熟，短暂的思索之后罗宾试探性开口：
“灰老鼠？”
那老人听到身边的声音，面上温和的表情瞬间凝固，脚下也开始不自觉加快。
罗宾上前一把扯住对方的衣袖，“你是灰老鼠吧？”
“我不是我不是。”
老人肩膀上的大扫把掉到了身体侧面，他忙不迭地挥舞着双手试图自证清白。
“我小时候就住在这里，我认得你。”
罗宾开始步步紧逼。
“那我也不是，早就不干了，我叫莱登，是个扫大街的。”
罗宾知道自己绝对没看错，于是直接交了底：
“我是想找你学几招，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需要我亲自偷出来。”
扫大街的老人听到这番话陷入了沉默，似是在心中掂量了一番之后，他抬头看向罗宾，眼中似乎带着点期望：
“你真想和我学东西？”
---
平民区边缘，莱登，曾经的贼窝头目灰老鼠掏出一把钥匙打开标着0923房门钻了进去。
这些联排房屋虽然是新建的，但是其中的家具十分简单，看上去就像一个个单独的旅店房间，事实上也几乎如此，这些房屋只是市政厅短期出租的，面向的人群大多是刑满释放人员和外来商人。
莱登将身上沾满灰尘的外套换下，从床底下抽出来了一个落了灰的木凳拍打几下放到了桌子另一面。
罗宾与莱登坐在桌子两边对视着，小屋中陷入了寂静。
犹豫再三之后罗宾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灰老鼠’先生，我之前说的话是认真的，有一样东西需要我亲自去偷走，但是在此之前我对偷窃一无所知，所以找到了这边希望能和你学上几手。”
莱登的身体靠在椅背上，脊背却向前弯曲着，看上去真的如同一只老鼠。
“你先别急着做决定。”莱登看向漆黑的窗外，一边点燃一根廉价蜡烛一边说道：
“你知道现在为什么没有贼窝了吗？”
“为什么？”这同样是罗宾想知道的问题，他觉得以“灰老鼠”的人脉，不可能对去年的事情一无所知，但谁能想到这个老家伙居然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呢？
“因为现在的盖斯城已经容不下我们了。”老人叹了口气，“我们本以为换一个领主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却没想到那天之后不仅领主被换了，所有的市政厅成员也被换掉了，紧接着我们便被团团包围...”
说到这里，老人伸出自己长满老茧的双手，“我在种植园挖了整整一年的土！
“一整年！！
“这还是那些‘小老鼠’们有点良心，每天帮衬着我，否则，我这把老骨头肯定会死在那边。”
他夸张的情绪很快缓和下去，回到了之前波澜不惊的状态：
“所以，你的结局很可能是这样，知道了这个，你还想学吗？”
罗宾陷入了思考，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黑发青年那句：“你只管偷，其他事情我们解决。”的话语，但是思想上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向着坏的方向想。
很快，他下定了决心，坚定地看向老头的眼睛：
“我要学！”
未等对方询问，他便解释道：
“因为我的目标远比我更适合去种植园挖土！”
“好。”老人淡淡回答道。
话音落下，老人的脊背仿佛都挺直了些，这一刻，他不再是刑满释放的劳改人员，也不是扫地工人莱登，而是曾经“贼窝”的掌控者——“灰老鼠”。
“听你的口气，似乎是要做一件大事，还是大好事？”莱登看着年轻的罗宾笑了起来：“具体的不用告诉我，比起你和我说，我更期待从其他人那里听到你的好消息。”
罗宾听到对方同意了自己的请求，下意识将手探进口袋打算去抓那一把银币的“拜师费”，却被莱登瞬间按住了肩膀。
“不必，你是我的最后一个学生，等把所有本事教给你，我也就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