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伦神情恍惚地开着车，憔悴得好像比刚还在监狱里高声质问的那位律师苍老了十岁，突然汽车剧烈地颠簸起来，发出哐哐的异响，他才注意到不知不觉右轮已压出了马路外，连忙打一把方向，挽救回来。
嘟嘟！
一辆想从左边超车的汽车疯狂按响喇叭，他正准备招手道歉，却发现对方是冲锋队那几个令人憎厌的家伙，他们全从车里探出脑袋盯着自己傻乐，“老东西，车都吓得不会开了吗！？”维克大声嘲笑。
摇下车窗，中指竖出去，却换来更高声的哄笑，还好他们无意纠缠，很快将自己远远甩在脑后，消失在前方弯道。
刚关上车窗，手机响了。
“请问您是小洛瑞的代理律师巴伦吗？有传言说他昨晚在狱中残忍杀害了一名……”
“嘿！请等等。”他打断对方的问话，“你们是……”
对方报出了任职媒体的名字，“方便透露一下具体情况吗？巴伦律师。”
“你怎么拿到我电话号码的？而且……”他抬腕看了看表，“这个时间点你们从哪得知的监狱内部消息？”
“巴伦先生，我不便透露我的消息来源，你有什么要通过媒体说的吗？这起案件是否有其他内情？”对方继续问。
“对不起，我暂时无可奉告。”
挂掉电话，被这两下一闹，他的精神状态反而恢复了点，干脆将车拐进通往市郊的岔道，一直开。
手机又响了几次，来电号码全是陌生的，他一概不接，但能感觉到媒体已经全知道了，打开收音机，果然听到了‘前嘻哈明星小洛瑞涉嫌谋杀狱友，警方已介入调查’之类的快讯。
窗外景色越来越荒凉，他看到一个孤零零的公用电话亭矗立在路边，突然放缓车速，同时前后左右仔细地观察，直到确认附近一个人，一辆车都没有，才把车靠边停下。
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下来，而是坐在车里发呆。
这时候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眼，是APLUS私人律师古德曼打来的，不用说，肯定是为了打听消息的。
“嘿，古德曼。”他按下接听键。
“小洛瑞又怎么了？APLUS刚才问我来着。”古德曼单刀直入的问道。
“呃，他有点麻烦，这事电话里说不太清楚，回头有空我去亲自跟他解释吧。”巴伦回答。
“啊嗯，你别来，这个时间点……”古德曼说：“大家都是律师，你简单描述一下。”
唉，那个狡猾得像狐狸一样的年轻人，古德曼跟着他发大财了，小洛瑞怎么就这么蠢呢？巴伦脑子里自怨自艾了一会儿，“好吧，是这样的……”他隐瞒了检察官提议控辩交易的那段，把早上见小洛瑞时对方承认的杀人经过和狱方不正常的转狱行为说了一遍。
“二级谋杀？你感觉辩护成自卫杀人的成功率高吗？”古德曼问。
“没有把握，缺少目击证人，监狱里那些犯人也不知道会如何作证，说不定狱方会配合幕后黑手用减免刑期的条件拉出愿意配合他们的囚犯当控方证人……”巴伦很明白这里面的道道，“你能让APLUS用他的上层关系帮帮忙吗？”
“幕后黑手？”古德曼直接忽略了自己的请求。
“是的……”
巴伦又不好把那位年轻检察官的交易提议说出来，只好说：“反正这事从头到尾每一个地方都透露着不正常。”
“哦对了，你真不知道老乔跑哪去了吗？”
“我真的不知道。”
“好的，我明白了。”古德曼直接挂了电话。
“混蛋！”
巴伦对着手机咒骂了一句，终于下定决心，从手套箱里取出几个硬币，下车走进电话亭，拨通了一个传呼号，“留言，请回电，对，这个号码。”
“Yo！”等了大约十来分钟，公用电话响了，话题里传出小宾尼，哦不，锡那罗亚暴戾的声音，“谁找我？嗯？快说话！”
“呃……咳咳。”
巴伦清清嗓子，“我是巴伦。”
“怎么了，怎么了？”锡那罗亚似乎没看到新闻，心情不错，“我还得等多久才能接洛瑞兄弟出狱？”
“呃……是这样的，今天早上……”
巴伦深吸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将小洛瑞涉嫌二级谋杀，整件案子没个一年半载打不完，就算打完了也不一定能拿到自卫杀人的最好结果实言相告。
“所以现在他又出不来了是吧？”锡那罗亚问道。
“几乎不可能在一年内出来，有两场官司要打，而且……”
“Fxxk！你个无能的律师！都怪你！都怪你！”
锡那罗亚突然暴怒，“你……你M-Fxxk必须把他捞出来，必须办到！否则……否则我弄死你！”
哐的一声，话筒里传出忙音。
巴伦拿着话筒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亲爱的，叫上女儿，一起带上她的孩子们去热带玩玩？芝加哥太冷了，去吧，现在就收拾东西……我没时间……没问题，全算我的，支票我来开。”
“呼……”
巴伦从电话亭里出来，身上已经湿透了，颤颤巍巍从口袋里抽出手帕，不停擦着脸上脖子上的汗水，重新坐进车内，手机上又多了好几个未接电话，翻了翻，只有古德曼的号码熟悉，于是回拨了回去。
“APLUS要见你，你到……”古德曼报了个地址。
他心头升起一分希望，APLUS在芝加哥很有能量，有他帮忙，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赶紧把车开回市区，在一个高楼停车场，他看到了APLUS常坐的那辆防弹奔驰，马沃塔守在车边。
“嘿……”下车打了个招呼，马沃塔把后座车门拉开，放他进去。
“巴伦，好久不见。”
面前的年轻人淡定微笑着随手放下手里的杂志，“你怎么了？我看你状态不太好？”
“还不是小洛瑞的事闹的。”这家伙，成为亿万富翁后怎么气场变得这么强了？巴伦不知不觉就感觉自己矮了一头，拘谨地和他拥抱，“你得帮帮我们，否则……”
“抱歉，巴伦，你得站起来。”
驾驶座的老麦克插口道：“把身体趴在前座靠背上，对，像电影教父里演的那样……”
“WTF？”巴伦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看向APLUS，身边的年轻人已经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请配合一下，都是老骨头了，互相帮帮忙。”老麦克说。
他只好半站起来，给老麦克搜身，“嘿！你摸哪？！”
“真的抱歉，可以了，没有武器，没有窃听器。”老麦克利索地结束搜身。
“你在搞什么呢！？APLUS，你以为你现在可以凌驾在我们这些倒霉蛋之上了对吗NGer！？”妈的，被气出了黑人腔。
“Come on，巴伦。”
宋亚不跟他客气了，“你那位客户给我造成了困扰好吗？昨晚又是怎么回事？”
“他把狱友捅死了，他自作自受，你有什么好觉得困扰的，这个结果某种程度上对你来说是件好事！不，大好事！”巴伦说完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了个大胆而恐怖的猜测，双眼不由自主地盯住面前的年轻人。
“Fxxk，我现在才不认为那是好事，我要的是什么？嗯？巴伦，我要的是稳定，我要的是不被街头那些烂人和烂事拖后腿……”
宋亚侃侃而谈，“我的事业，家庭不能因为小洛瑞或者别的什么疯子今天来一出，明天来一出给搅合了，你是律师，很早我们就通过老乔和巴勃罗见过面了，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用古德曼代替你来打理托尼那桩案子吗？因为你背后总是站着某个不可预测的疯子，你不能这样了，明白吗？你现在必须做出抉择了……”
巴伦看着面前这个成功的NGer嘴巴一动一动，一口一个疯子，所有注意力全在上面了，他知道对方暗指的是谁，他全明白了，这家伙真他妈虚伪，但是……他已经能在芝加哥具有如此强大的能量了么？
那些检察官，典狱长，冲锋队……
“你同意我的看法吗？巴伦？”
“什么？”
“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我……”明白该到做出抉择的时候了，“我同意，你是对的APLUS。”
“那好，我们一起解决这件事，马沃塔。”宋亚对外面招呼了一声。
“嘿嘿……”副驾驶车门被马沃塔拉开，刚见过面的冲锋队光头队长钻了进来，“巴伦，你现在加入了我们的二十四小时证人保护计划……”他丢过来一份文件，“你是律师，自己可以审的，对吧？”
“APLUS呢？”巴伦看向宋亚，“他不用签吗？”
“我不用……”宋亚一脸万事无关的贤者样，“我已经升华了，我超脱了。”
诱饵就只有自己了，巴伦无F可说，也许大家都想摆脱那个疯子吧，摆脱了也好……
他审完文件，签上字，然后垂头丧气被维克麦基带离。
“再见，巴伦，办完这件事我也许可以分一些业务给你，别老代理那些危险分子了。”宋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Ho!你的车也不错，BMW哈？”
维克和一位手下直接坐进了巴伦的车里，东摸摸西看看，顺便检查。
“别碰我的照片，维克。”
巴伦无奈地说道：“好吧，现在我该干什么。”
“我的风格你知道的，越简单直接越有效，你把那个小宾尼给约出来，约到哪都行，只要他能来。”维克说。
“用什么理由？”
“你就说小洛瑞为了脱罪，愿意当检方证人指证他，你没招了。”
妈的好狠，“可以，那我们……”
“回监狱，我们先稳住小洛瑞。”维克吹了个口哨，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回监狱方向。
“洛瑞，冷静，现在和检方达成二级谋杀的认罪交易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巴伦冷冰冰地对在玻璃那头抱着话筒流泪的小洛瑞说道。
“我不想再在里面呆下去了……”小洛瑞哭道：“你不能找小……找他再想想办法吗？”
“我们当然会想办法，不过你也最好先授权我和检方谈着，两条路都做好准备，有备无患。”巴伦劝道。
“好吧……”小洛瑞在文件上签好字，从玻璃下方的窄口推出来。
巴伦拿上文件，离开监狱见面室就推进年轻检察官阿格斯的怀里，“我的家人……”
“放心，我的同事会全程暗中保护她们在弗罗里达度假……那可真他妈是个好差事，哈哈！”维克笑道：“接下来，你该打给锡那罗亚打电话了。”
“我要和家人说两句。”
“可以。”
“亲爱的，女儿呢？”巴伦和阿格斯、维克同时拿起话筒，拨通妻子的电话，“没事，不用叫她了，你们收拾好了吗？尽快出门吧，嗯……”
聊了些家长里短，“哦对了，小肯莉丝考试成绩出来了吗？怎么又这样？下次再考不及格，你就禁她足。”
阿格斯看了眼手中巴伦家的家庭成员表，用铅笔在他外孙女肯莉丝的名字上敲了一下。
“嗯，好的，再见，玩的愉快。”巴伦面无表情地放下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