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步，改道！”
徐远樯忽然叫停了飞舟，数百人为之愕然。
他并未解释太多，有些事情他本人知道就够了，不需要向下面一一透露。
他只道：“鉴于目前的局面，咱们不便返回宗门，需立即寻一处适合的地点落脚。”
罪渊肯定是不行的。
那里刚刚发生巨变，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必定是各方关注的焦点。
此时再去那里，无异于不打自招，自找麻烦。
“长老，属下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一名随行高手问道。
“说。”
那人拱手道：“自此向南数千里外，有一处三不管的地带，名为混元谷。那里混杂着十几个不成名的小势力，素来争斗不断，咱们不如去那里，取而代之！”
“鸠占鹊巢，此计甚妙！”
徐远樯大笑。
这种不入流的势力，六欲天宫自是看不上的，甚至对方想要巴结讨好都会被嫌弃。
对他们来说，确是理想的落脚之地。
“掉转飞舟，出发！”
……
“元灵儿，你可知，何为大道古修？”
幽暗、深邃、空寂无边的世界里，一道声音如天音响起。
元灵儿双目空洞，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这声呼唤。
但那声音亦没有任何波动，始终平静如水，仿佛大道意志在世间默默播洒。
“又可知，大道古修为何传承艰难？”
那声音自问自答，仿佛并非要执意问出什么，而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你应当知道答案。
“但我仍要告诉你，大道古修之所以传承艰难，功法艰深玄奥只是其次。
“关键在于，大道古修的传承者，可遇不可求。
“大道古修的修行法门，从古到今都不曾改变，简单来说，它只有八个字——大道无情、大道至简！”
那声音说到此处，便稍稍停顿。
元灵儿始终沉默，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心里。
“所谓大道无情，乃因大道之力亘古永存，至高至大、至朴至深，非无情不足以接纳、非至简不足以承载。”
那声音说到此处，终于有了些许的波动与感慨。
“灭情绝欲，斩七情断六缘，乃是大道古修的基本要求。
“我知道，这对你会有一些阻碍，所以我愿意给你时间。
“也正是我愿意给你时间，所以你才能在‘希夷道界’中闭关到现在。”
那声音说到此处便停止。
她与元灵儿已经沟通过许多次，这大概也不是最后一次。
元灵儿最初并未拒绝她，现在也没有。
但也并未答应，要正式成为一名大道古修。
大道古修，对双方来说都需要一定的机缘，或者说缘分。
元灵儿是当今后辈，未来的古修之苗。
拥有成为大道古修的一切天赋与资质，是绝无仅有的古修传承之人。
但天雨虽大，不润无根之草，道法虽宽，不渡无缘之人。
大道古修，要的不是强行灌输，而是从容赴道，真心求道，返璞归真。
因为，大道至简。
道的力量太玄妙，太伟大，太深邃。
是谓，大道无形。
而任何外在的情绪，都是修行的负担，会偏离正朔，走向外道。
是谓，大道无情。
哪怕是劝说元灵儿入道的过程，也不得强求和诱骗。
须得她本人想要入道，抛却一切羁绊，挣脱一切樊篱，方为正念。
持正念而求，可证大道。
元灵儿并非毫无牵挂之人，也许的确需要较长的时间才能寻得正念。
她答应成为大道古修的最大原因，便是想要完成曾经无法企及的目标。
而哪怕这个目标，也是入道的障碍。
她要先忘却、抛开，以空寂、虚无、沉静、幽深的状态，持正念而入道。
这个过程因人而定，少则数月到数年，多则几十上百年也是有的。
而对大道古修这异常古老的传承来说，哪怕成千上万年，也是可以等待。
希夷道界是一种特殊之地，元灵儿在此停留，时间对她并无意义。
只有当她离开之时，时间才会真正与她产生关联。
她才能重新感受到时间和存在，以及真实的外界。
那劝说的声音已不再响起。
下次会是什么时候？
元灵儿的脑海，越发地空洞了。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对方第几次劝说，也许是一百一十九次，也许是两百五十六次，也许更多。
但她却感受到，她的记忆和情绪正在淡化，她的心神正在向“正念”靠拢。
她并不拒绝成为大道古修，只是还未能达到正念所要求的状态。
“我有一个问题。”她忽然开口了。
自进入希夷道界以来，第一次主动发问。
那已经沉默的声音，迅速回应，言语中有那么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喜。
“我若以正念入道，成为大道古修，曾经的执念，是否也会消失？”
“我不想欺骗你，大道古修的传承也不允许我欺骗你。”那声音悠悠响起。
“大道无情！当你接受并承载了大道之力，执念的确会消失，你会成为纯粹的大道古修，只为大道而存。”
元灵儿并没有激烈的反应。
只是反问道：“那我入道，意义何在？”
“元灵儿！”那声音语气有些加重：“我本以为，你距离正念越来越近，但看样子，过了这么长时间，你的执念并未减退半分。”
元灵儿摇头。
“不是执念绊住了我，而是我绊住了执念，若执念不存，我成为大道古修的意义便不存在，我便无法寻到正念，无法入道。”
她沉默了一瞬，又道：“我必须解决这个问题，你，能帮我吗？”
“哦？”那声音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元灵儿困于执念，不愿放逐心中羁绊。
现在看来，事情并没那么复杂。
元灵儿的确想要入道，但她的终极目的，是要用道的力量，来完成当初的执念。
这似乎是一个死循环，但作为大道古修可遇不可求的传承者，元灵儿值得她为此付出一些努力。
片刻的沉寂之后，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把你的执念告诉我，我将以传承的名义，将它刻印在你的大道之中。”
这声音慷慨有力，给人以无限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