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滢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有些担忧的看着我，“程诺，我们要不还是去道歉吧，不然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看见谭滢满眼的忧虑，我忍不住笑出来，在这笑声中，她却急了，“你还笑，我不理你了！”
我汗颜，或许我真不该带她干这么缺德的事。将桌上的面往她面前送了送，安慰道：“就几颗菜而已，没事的。你放心吃就是，出事了算我的，你顶多算被威胁的，所以先吃面，等会坨了就不好吃了。”
“不行，我现在吃不下去。”
“那行吧，看在你这么为难的份上，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但你得保证不告诉别人。”
“你说。”
见谭滢点头，我放下碗筷坦白道：“其实你根本不用过意不去，因为那块菜地实际上就是我的，你现在碗里的菜，都是我年前种的。”
谭滢皱眉道：“是你的？”
我叹道：“对啊，可不就是我的吗。以前钱不够，我就开了那么一小块地，靠种点蔬菜填饱肚子。”说着，挑起一根菜叶放进嘴里，边吃边说道：“保证地道的纯天然绿色有机蔬菜。”
“刚刚的人是怎么回事？是你的，你为什么要跑？”谭滢依旧不信。
我忍着笑，“谁跟你说那是人了，那只是远处的车灯晃了一下，隔着不知道多远呢，我就吓一吓你，谁知道你胆子这么小。”
“这么说一切都是你在骗我？”谭滢的语气恢复冰冷，脸上的笑容收敛，我有些尴尬的看着她，低下头算是默认。
谭滢不说话，起身朝着门口走去，我赶忙跑过去拦住她，“这么晚了，你要干嘛。”
“下楼。”
“不是都跟你说了吗，菜是我的，你还下楼干嘛，喝西北风吗？”我挡在门口。
“那你下楼。”
“我下楼干嘛？你要赶我走也等我把面吃完成不，吃完我就走，我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我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努力挤出几滴眼泪。
谭滢着急的看着我，“你必须下去！我钱还留在下面菜地里！”
……
顶着寒风从菜地的菜叶下扒出一百块钱，我揣进兜里火速朝着居民楼跑去，实际上此刻我的内心是忐忑的，望着楼上的灯火，我挺担心谭滢会把我关在门外，毕竟我欺骗了她这么多次。
但我就是忍不住，我想和她斗嘴，我的理智告诉我不应该这样，可我就是犯贱的想逗她，让她生气，然后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多和她说说话，哪怕是气话，我也可以和她说上很多，然后我就可以让她记住，在她的生活中，会有程诺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在处处惹她生气。
还好，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绝情，替我打开了门，她倚在门口，把手摊在我面前，我装傻没看见，目光朝桌上望去，摆着的碗已经明显被动过。
谭滢有些生气，沉声道：“给我……”
“啊？你是说钱吗？你不是留给菜地主人的吗？”我继续装傻，反正这一百块钱我是没打算还的。
谭滢气结，赌气得将我拦在门外，我突然一声惊呼，拍着大腿叫道：“不好，我的锅还在炉子上！姑娘你快让让！”
不等谭滢反应过来，我挤开她，朝着厨房跑去，不一会儿，我端着一个小碗放到桌子上，冲谭滢嚷道：“还愣着干嘛，过来喝点姜汤去去寒，穿着袜子跑了半天，寒气都跑体内去了，不好好调理一下，以后老了有得你受的。”
“哪来的姜？”谭滢皱眉看着我。
“刚刚在地里刨的。哦，对了，这姜还真是偷的，我没种过这玩意，应该是谁刚下的种，被给我刨了。”
“啊……那不还是偷了。”
“偷什么偷，那块地开荒的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弄的，他（她）现在种我地里，摆明了想坐享其成，经过我同意了吗，我没跟他收劳务费就算好的了，我程诺最看不起这种不劳而获的小人。赶明儿，我非得找把锄头给都挖了。”
我气愤的比划着，谭滢掩嘴轻笑，也没在推脱，接过我手里的碗，坐在沙发上小口喝着。
我则去收拾桌上的碗，她却一下叫住我，“你别收，我还要吃的。”
我往碗里看了看，果然还剩了少许面和菜叶，“都冷了，已经不好吃了，别吃了吧。”
“没事，我在吃点菜。”
谭滢接过碗，像一只贪吃的小白兔，认真的挑着里面的莴苣叶。
“你盯着我干嘛？”谭滢放下筷子，小声道。
我笑了笑，“你听过莴苣公主的故事吗？”
“没有哎，你给我讲讲。”谭滢期待的望着我。
我刚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是余悸的，我赶忙接了电话，担心医院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余悸的声音传来，“你在哪？”
我看了看身旁沉默的谭滢，道：“在朋友家，怎么啦，是不是医院又有什么事？”
“没有，既然你在朋友家，那就没什么事了，先挂了，我在回医院的路上。”
“成，那你有事……”
简单的几句话，电话就被挂断。我不明所以的拿点手机，却突然有些担心大晚上的把她一个人扔在医院。
看了下时间，此时已经十点多钟，屋外的世界除了漫天璀璨的霓虹，就只剩孤寂的晚风，天上不见星星和月亮，朦胧的天际垂在半空，和霓虹的光晕揉在一起，成了夜色弥漫中唯一的轮廓，盖在钢铁森林的城市上空。
这个时候的人，是特别容易孤独的，夜晚的深邃，敏感的刺激着藏在骨子里的感性，情绪就像是扯开躯体的豁口，完美的融入夜色朦胧里。
我看了看谭滢，至少在这个夜晚，她是满足的，我相信自己的厨艺，填饱了她饥饿的肚子。虽然此时的环境很温馨，但我也该离去了。
我告诫自己，这并不是我的港湾，只是一片路过的渔火，我只是一个过客，在片刻的温暖之后，终究是要再见的。
我冲着谭滢道：“待会记得把碗洗了，我就先走了。”
“哦。”
见谭滢低头挑着菜叶，我不在打扰，开门离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寒风吹灭了心中的温暖，好像有一股怅然的患得患失，只是乍现，便化作一股清流撞进体内，一种空唠唠的感觉让我有些留念屋内的温暖。
……
打车来到医院，提着在路上买的便当，我朝着医院门口大步走去，却意外在一旁的空地上，看到余悸单薄的身影孤单的坐在长椅上，好似和夜色融为一体。头顶的路灯照在她身上，孤独和脆弱在这一刻暴露得一览无遗。
她并没有看见我，依旧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拿着啤酒罐子，在给自己灌了一口酒之后，又夹着烟吸了一口，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吐出的烟雾悉数在灯光中溃散，我看到了一股破碎的凄美。
余悸痛苦的拍着胸口，却抬头对上我的视线，她脸色一僵，又松懈下来，以一种意外又逃避的神色望着我，条件反射般丢掉手里的烟，目光躲闪着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