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谭滢正惬意地享用着烤肉，窗外不知何时悄然飘起了小雨，气温也随之渐渐下降。
屋内弥漫着烤肉的热气，不一会儿，窗玻璃上便凝结起一层薄薄的雾霭，一切都在这雾气中变得影影绰绰，朦胧起来。
这场雨来得毫无征兆，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店内顿时响起一片抱怨声。
我与谭滢对视一眼，屋外已传来“噼里啪啦”雨珠砸落的声响，且这声音愈发密集，显然这场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我俩已然吃饱，屋内温暖的暖气让人浑身慵懒。许多人被困在门前的屋檐下，望着雨幕，迟迟下不了离开的决心。
我心想着这样倒也无妨，店家总不至于赶人，便打算等雨势变小些，再带着谭滢离去。
然而今日的谭滢，仿佛格外叛逆。她看了我一眼，趁我不备，竟突然起身，如一只欢快的小鹿般冲进了雨中。我瞬间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她却站在雨中，转过身来朝我招手，即便头发已被雨水浸湿，紧紧贴在脸上，她依旧笑容灿烂。
“快来，程诺！我们回家了！”
听到她的呼喊，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不假思索便冲了出去。
这一刻，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想肆意，我便陪她肆意；她想发疯，我便陪她一起疯！
“准备好了吗？”她问道。
“什么？”我一脸茫然。
她突然牵起我的手，尽管大雨如注，无情地打在我们身上，可此刻，我们却似脱缰的野马般，她牵着我，在雨中尽情奔跑。
我凝视着她的背影，我们全身都被雨水打湿，周围五彩的霓虹灯光映照在她身上，那一刻，她仿佛周身散发着光芒，美得如梦如幻。
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那晚我酩酊大醉，迷失了回家的路，狼狈地坐在雨中，就连点燃一根烟都显得那么无助。
而她，就在我最落魄、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撑着一把洁白的雨伞，宛如天使般出现在我面前，轻声说要带我回家。
眼前的她与记忆中的她，如此相似，却又仿佛有些不同……可她们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只是那晚，我满心失意，狼狈不堪；而今晚，我没醉，清楚回家的路，身旁还多了一个愿意陪我淋雨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叫谭滢，她是我日思夜想，渴望娶回家的挚爱。
她褪去了所有的光环，甘愿陪伴在我身旁。我想，这便是幸福吧，它在不经意间，润泽了我曾经干涸的心灵。
哪怕此刻，在旁人眼中，我们就像两个疯子，但我们两颗紧紧相依、同频共振的心，足以胜过世间万千言语。
……
老街的居民楼里，我和谭滢已然浑身湿透，活像两只落汤鸡。
由于居民楼线路老化，再加上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电梯停运了。无奈之下，我们只能选择走楼梯。
居民楼的楼梯间灯光昏黄黯淡，我再次牵起谭滢的手，举着手机照亮，一步步往家走去。
疯狂过后，我俩都迫切地需要洗个热水澡。虽说我们此刻的模样，大概率第二天会感冒，但对温暖与舒适的向往，是每个人心底无法磨灭的本能。
可当我们回到家门口时，却陡然怔住。
钟晴浑身湿漉漉的，正抱着膝盖，瑟缩地坐在我们家门口。
她似乎刚刚哭过，大概没想到我和谭滢会突然回来，慌乱地抹了抹眼泪，尴尬地从地上站起身，神色极不自然地看着我们：“我……我只是路过，我马上就走。”
她低着头，匆匆朝我们走来。
擦肩而过时，谭滢却一把拉住了她：“你浑身都湿透了，外面雨还在下，今晚就先留下吧。”
说着，她还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是示意我开口挽留。
我有些诧异，谭滢竟能一眼看穿钟晴是来找我的。
此时，我们三人皆浑身湿透，过道里不时有穿堂风呼啸而过，冻得我们直打哆嗦。
我开口道：“来都来了，先进去坐坐吧，至少换身衣服，要走等雨小了再说。”
说罢，我上前打开了房门。开门的瞬间，我瞥向地上的一滩水渍。
我不知道钟晴在这儿等了多久，但我知道这走廊又冷又黑，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我让开门，谭滢已拉着低头不语的钟晴进了屋。
随后她从卧室拿出两套干爽的衣服，将其中一套递给钟晴：“这衣服我买来洗了还没穿过，咱俩身材差不多，你拿着先去洗个澡，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
“谢谢。”
面对谭滢，钟晴显得格外拘谨。
“快去吧，我让程诺熬点姜汤，等你洗完差不多就能喝了。”
谭滢把她送到卫生间门口，此时我已换好衣服，在厨房听到了卫生间门开关的声音。
随着门关上，客厅陷入一片寂静。
我望着面前已经开始沸腾的姜汤，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
钟晴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还有我该如何向谭滢解释，钟晴为何大半夜冒着雨也要来找我？
刚才钟晴见到我们时那慌乱的神情，以谭滢的聪慧，想必早已察觉出异样。只是她并未当场点明，而是顾及钟晴的感受。
可谭滢自己的感受呢？即便我向她发誓我跟钟晴没有关系，可又有哪个女人能坦然接受，大半夜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堵在自家门口找自己男朋友？
除非谭滢是圣人，可这世上哪有能心如止水的圣人？
我的思绪如乱麻般纠结，烦躁的情绪如同锅里不断翻滚的气泡，几乎要将我淹没。
这段时间，谭滢也没来与我交谈，这让我愈发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听到卫生间门开关的声音，墙上的热水器再次发出轰鸣声。我知道，是钟晴洗完澡出来了，现在进去洗澡的是谭滢。
锅里的姜汤已然熬好，我盛出三碗，正准备端出去，一转头，却发现洗完澡的钟晴红着眼眶，静静地站在厨房门口，直直地盯着我。
我被她吓了一跳，手里的姜汤差点溅到手上。
钟晴似乎也被吓到了，赶忙上前关切地询问我有没有事。
她手忙脚乱的，手上却刻意避免着与我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我摇摇头，表示没事。
她自责地低下头：“程诺，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说着，她回头看向卫生间，神色复杂地又道：“那就是你女朋友吧？她真的好优秀，完美得简直不真实。”
我点点头：“嗯，她叫谭滢，确实很完美，有时候我都觉得这一切就像一场梦。”
听到我这话，她看了我一眼，忽然一笑：“那你可得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了，她这么出色，连我一个女人都差点心动了。”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她却双手叉腰，避开我的视线，故作得意地仰起头：“怎么说你也算我半个师傅，看到你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对象，我这个当徒弟的也觉得脸上有光！”
我不知道她这番话是否真心，只看到她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我并非愚钝之人，曾经长时间浪迹在灯红酒绿的世界中，真真假假早已能分辨得清楚，感情亦是如此。
很多时候，我即便心中明白，为了避免大家难堪，也只能选择充耳不闻，装傻扮懵，期望时间能慢慢冲淡一切。
可一旦对方将事情挑明，这种做法就显得我很渣且被动。
我望着她微微颤抖的背影，心中满是无奈与不忍。她仰起的头，多半是想让眼泪倒灌。
我刚伸出手，正要开口，浴室的门却忽然开了。
已经洗完澡换好衣服的谭滢走出来，出现在我们面前，刹那间，紧张与尴尬的氛围被推至顶点。
谭滢目光在我和钟晴身上扫过，带着淡淡的笑容，却十分平静地问道：“程诺，是不是该给我介绍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