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墨的家，静的可怕。
只有卧室的窗口透着光，杨泉安静坐在床边，凝望着顾墨沉睡的侧颜，心不安的怦怦乱跳。
从酒吧到家的这一路，他倒是安静。
也不知是真喝醉了还是怎么，总之在叫出那个名字之后，他瞬间静了。
小瓶子……
这个名字，有多久没听到过了？
很少有人会知道她在孤儿院的名字，也很少有人会叫的如此亲切。
顾墨，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
越想越心乱，杨泉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忍不住认真打量起顾墨的眉眼。
印象中的他已然只余下模糊的轮廓，所以无论她怎么努力，似乎也没办法从顾墨精致的五官上找寻到记忆中他的影子。
他真的会是她苦苦寻找的他吗？
抬手拨开顾墨额前细碎短发，杨泉唇角弯了弯，声音很轻：“顾墨，你真的会是我在寻找的小太阳吗？”
顾墨依旧沉睡，毫无反应。
柔软的手指轻轻触碰着他泛着红晕的脸颊，指尖的清凉与滚烫的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但她却觉得格外心安。
应该……就是他了吧？
从刚刚问的那些奇怪的话，再到他主动坦白说自己也是在孤儿院长大，以及他醉酒后在她耳边轻声唤着小瓶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会是顾墨。
可是……
如果真的不是他，她又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杨泉自己也有些乱了。
要是不是顾墨，他又怎么会叫出小瓶子这个名字，又怎么会那么巧也有在孤儿院生活的经历呢？
但要真的是顾墨，这样旁敲侧击，是不是说明他很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但为什么他不尽快与她相认呢？
杨泉默默收回手，心里有些难过。
她不知道顾墨是最近才发现的还是因为是她所以不想与她相认，可想到两人近来的相处，她只觉得格外尴尬。
她在他面前，是不是像小丑一样可笑？
他心地善良，不管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小太阳，还是现在这个有些疏离的顾墨，他们都一样，温暖如冬日阳光。
可她，早已经变了。
她从一个平凡的小女孩变成杨家赫赫有名的千金小姐，变成一个为了爱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而他，始终在为爱坚守。
这样的她，还怎么配的上他？
杨泉缓缓握住顾墨的手，褐色眼瞳中立时布满了哀愁。
“顾墨，对不起，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知道你一直想期盼我能够重新做回当初那个开朗爱笑的杨泉，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顾墨呼吸均匀，杨泉就像自言自语。
“很多事情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简单，我现在是杨家的一份子，我爸爸妈妈把我养到这么大，就算我再奋不顾身，我多少也要为我的家庭考虑，所以很抱歉，我又一次欺骗了你，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
沉睡中的顾墨睫毛轻轻颤了颤。
杨泉低头，兀自笑了：“很可笑对不对？其实我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这么在乎，但这或许就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才会渴望的来自家庭的温暖吧……
“当有人在乎你，当有人愿意给你温暖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再也不会像过去一样自卑，像过去一样迷茫，未来光明一片，而那些灰暗的日子，不过只是过眼云烟。”
夜，漆黑幽深。
别墅里暖暖的光，并未让人觉得温暖。
杨泉手指冰冷，像是陷入某段痛苦的回忆当中，身体忍不住微微发抖。
“可是怎么办呢，我已经做错了选择，所以这样的我是配不上你的，如果可以，我只希望你能够忘了我，这样，或许我们都能好过一点。”
杨泉声音很轻，眼泪瞬间溢出眼眶。
是了，她苦苦寻了多年的他，此刻，也不得不说出拒绝，选择放弃。
她再也配不上他了，所以她还有什么资格让他在心里保留着她的位置？
时钟滴滴答答，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杨泉的包就放在身边，包里的手机忽然在这寂静的夜里响了起来。
她猛然抽回手，拿出手机调成静音。
看了看仍旧睡得沉的顾墨，杨泉略微松了一口气，她匆匆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眼中神色复杂。
确定顾墨没醒，她也就没有回避。
起身走至床边，背对着顾墨，杨泉抬眸看着窗外夜色，接通了电话。
“喂，小泉，这么晚你还没回家吗？”
“抱歉阿姨，我有点事耽搁了。”
杨泉压低了声音，眼中神色凝重。
韩淑琴叹了口气：“什么事能让你耽搁这么久？你爸妈打电话来问我了，我刚帮你搪塞过去。”
“谢谢阿姨，我可能还要有一会儿才能回家，能不能拜托阿姨再帮帮我？”
“那你总要告诉我你不回去的原因吧？”
“我……”杨泉转头看了顾墨一眼，“我遇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叙叙旧……”
“老朋友？你不是去见顾墨了吗？”
“嗯，我去见过他了。”
“他都和你说了什么？你有没有说错？”
果然，韩淑琴打电话来并不是真的关心她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在韩淑琴和陆玉龙眼中，只有任务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无妨。
杨泉深吸一口气：“没说什么，你们猜的没错，他果然是问我关于上次见面以及梓晨这次突然出差的事情，但我都没说。”
“他就没怀疑你？”韩淑琴提出质疑。
“还好吧，他们现在戒备心都很重，不过这次过后我想应该会好一些，果然还是你们劝我见他是正确的。”
卧室里，顾墨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杨泉低头敷衍着，并没有把和顾墨之间的事情说出来，自然也没留意顾墨的动静。
电话另一段，韩淑琴长长吐了一口气。
“行，只要没破坏机会就好，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收购唐氏，到时候你也好趁乱毁掉沐氏，一举两得。”
“嗯……”
“不早了，你别太晚回家，早点休息。”
“阿姨也是，晚安。”
电话挂断，杨泉垂眸，苦涩笑了。
面对这个计划，她还能说什么？
夜很深了，杨泉转头看着顾墨，眼瞳中满是不舍，可她却必须要走了。
拿起包，她望着他，倏地笑了。
下一秒，她竟俯下身，在他额头上，轻轻烙下一吻。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了。”杨泉笑了笑，声音依旧很轻，“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在做什么吗？我只能告诉你，这会是我帮助龙海的最后一次，如果以后你还能再找到我，或许证明我已经回到了曾经，但要是没找到我……”
说到后面，杨泉顿了顿。
“要是没找到我，也许是因为我无颜面对你躲了起来，又或许，是因为我本性难移依然在做错误的事……
“顾墨，如果你真的是小太阳，我会选择保护好你，这个答案恐怕也只有改天我才能彻底弄明白，但今晚，祝你好梦。”
说完，杨泉转身就走，毫无留恋。
四周，一时间静了下来。
听着防盗门关闭的声音，顾墨缓缓睁开眼睛，黑色眼瞳空洞无神。
天花板是灰白的颜色，笼罩在黑夜中。
这，就是他心中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