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扬跟着孙芸芸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挨个跟孙家的亲戚打了招呼。
大伯递来的热茶还冒着热气，二伯母拉着他问起最近的生意，几个堂兄则热情地邀他等会儿喝酒。
一圈下来，肖扬刚松了口气。
孙芸芸就凑到他耳边，笑嘻嘻地说：“告诉你，其实今天是因为我爸五十五岁大寿，特意办的家宴。”
“嗯？！”
肖扬瞪大眼睛，手里的茶杯都没拿稳：“不是，孙芸芸，你爸庆寿，邀请我干嘛？你提前说一声，我准备准备也行啊，这样空手过来？”
孙芸芸听到肖扬的埋怨，只好实话实说：“其实，我爸是想把之前跟你的分歧趁着这次过生日解决掉，这不是怕你不来嘛....你别怪他，这个主意是我出的。”
肖扬没好气道：“好家伙，合着给我做局的是你啊。”
孙芸芸跺了跺脚：“怎么就给你做局了，之前那些官司打得也差不多了吧，难道要一直扯下去？”
肖扬心里了然，摆了摆手：“行吧，行吧，你爸在哪里，来都来了，谈谈呗。”
孙芸芸：“他在烤牛排呢，每次过生日，他都喜欢自己做饭。我带你去找他。”
鼎泰集团的那些破儿事，搞到现在旷日持久。
做说客的都不下十波人了，周爱国，施大恒，鹏城一哥，还有好多两人互相认识的都从中调和，谈谈也好。
穿过客厅的落地门，傍晚的微风带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
孙芸芸把肖扬带到外面的草坪。
草坪上支着一个大烤炉。
孙承宗真的亲自在烧一块战斧牛排！
他站在炉前，穿着条纹围裙，手里拿着长柄夹子，专注地翻动着一块足有小臂长的战斧牛排。
牛排边缘烤得焦香，油星滋滋溅起，肉香混着黑胡椒的味道飘过来，勾得人食欲大开。
孙承宗见到肖扬过来，把手里夹子递给旁边的保姆，接过另一个保姆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伸手跟肖扬握住。
“肖总过来了啊，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哪里哪里，孙总客气了。我到了才知道原来今天是孙总大喜，恕我冒昧了，你看，这什么礼物都没准备。”
“哈哈哈，礼物就不必了。”
孙承宗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坦诚，“要是能把我们两家的事情谈妥，就是给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啊？！”
肖扬愣了一下。
在他印象里，孙承宗向来是老谋深算的性子，说话不喜欢直接了当，就喜欢绕弯子，藏着七分留着三分，今天这么直接了当，反倒让他有些不习惯。
孙承宗看他这反应，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头对旁边的孙芸芸说：
“芸芸，你去帮你妈搭把手，她在厨房忙不过来。你这丫头，都到该出嫁的年纪了，总不能天天像个假小子似的，得学着做点家务。”
“爸！”
孙芸芸不依地跺了跺脚，“家里有阿姨做饭，我学这个干嘛？”
“现在不学，难道要阿姨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给你做饭？阿姨不用放假？”
孙承宗瞪了她一眼，又叮嘱道，“顺便给你哥打个电话，让他早点回来！天天在外头花天酒地，别是连他老子的生日都忘了！”
“爸，哥最近挺乖的，说不定是有事在忙呢。”
孙芸芸替哥哥辩解了一句，又冲肖扬挤了挤眼，“那你们先聊，我去打电话催他。”
等孙芸芸走远，孙承宗示意肖扬沿着草坪旁的石板路散步。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的山景被染成了暖金色。
“肖总，鼎泰集团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孙承宗率先开口，语气比刚才更沉了些，没有丝毫铺垫。
肖扬没想到他这么直接，顿了顿才说：“孙总不如先说说你的意思？”
“呵呵，平日里肖总都是一锤定音，今天肯听我这老头子的意见，倒是让我受宠若惊。”
“孙总说笑了，可能我们打交道比较少，我为人一向都很尊重前辈。”
嘿。
你这小子要真的尊重前辈，能花天价律师费跟我打官司？
孙承宗笑了笑，眼神有些复杂，“其实不瞒你说，我最近总在想，拼了大半辈子，到底图什么。”
肖扬没接话，静静听着。
他能感觉到孙承宗话里的疲惫，不像平时那个在商场上锋芒毕露的地产大佬。
孙承宗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重大决定：“实不相瞒，肖总，我想把孙家所有的资产都出让了。”
“啊？！”
肖扬这下是真的惊到了。
孙家是国内排得上号的地产开发商，旗下恒古地产、德阳集团、泰达置业等几家公司加起来，资产起码上千亿。
前段时间还在跟自己抢地王、打官司，一副要冲击地产前十的架势，怎么突然就要急流勇退，甚至要打包清退所有资产？
这里面是不是有诈？
肖扬几乎是立刻摇了摇头：“孙总，且不说你旗下的资产体量太大，我能不能吃下，就算我有这个资金，也没能力玩转这么大的地产盘子。我对地产行业向来兴趣不大。”
“肖总不必过谦。”
孙承宗却不意外，“要论现金储备，国内恐怕没多少人能比得上肖总。”
“孙总太高看我了。” 肖扬摆了摆手，语气认真，“我这点家底，在国内排一百名往后都够呛。”
孙承宗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夕阳，轻轻叹了口气：“短短几年能做到你今天的成绩，全国能有几人？其实我是真的觉得老了，拼不动了。”
他转头看向肖扬，眼神里带着一丝释然，“以前总觉得要把事业做多大，要为社会做多少贡献，那些话对着媒体说说，跟上面表表态度还行。到头来才明白，拼来拼去，不就是为了家人能过得安稳吗？”
肖扬沉默着，能感觉到他话里的真诚。
“肖总，孙家的几个公司运营都还算健康，你大可以派人去做尽调。”
孙承宗敏锐的感觉到周爱国和陆禧对自己的针对越来越强。
跟他们打交道这么多年，他们的手段孙承宗很清楚。
努力拼搏这么久，他不想在这个漩涡里越陷越深，他想做个了断了。
孙家的现金流现在极其不充裕，之前接手大恒集团那些摊子，现在陷入持续亏损，一直拿地搞项目，都是从银行借贷。 孙承宗想把所有资产换成现金出走。
见肖扬依旧没有表态。
孙承宗继续说，语气带着恳求：“肖总，你不用担心我给你挖坑，我是真的不想再做下去了。就当…… 帮我个忙。”
孙承宗话说到这份上，肖扬也不想再绕弯子。
肖扬看着孙承宗鬓角的白发，认真地说：“孙总，既然你坦诚，我也直说了。我本人对地产行业确实没那么大兴趣，所以接手资产的事，我恐怕帮不上忙。”
孙承宗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嘴角的弧度也垮了下来，透着浓浓的萧索。
肖扬实在忍不住问：“就算你累了想退下来，也不用全部清退吧？芸芸在工作上很有能力，我见识过的。你大可以把担子慢慢交给她，自己安享晚年。”
至于孙芸芸的哥哥孙伟，肖扬没提 —— 一个能沾违禁药的人，意志力实在堪忧，根本担不起这么大的家业。
孙承宗望着夕阳没入远山，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如果时光能重来，我或许不会把事业做这么大…… 可惜啊，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肖扬没完全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但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对未来的强烈悲观，这让他觉得今天的孙承宗格外不寻常。
见气氛有些沉重，肖扬主动表了态：“孙总，鼎泰集团的纠纷，你放心。今晚过后，明天我就安排人对接，争取尽快做个了断。就算我们这边吃点亏也没关系。”
说罢，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以目前的行情来看，吃不吃得了亏，还不一定呢。”
这话里的暗示孙承宗听懂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轻轻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谢过肖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