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家的后山山巅之上,有一处宽阔的平台,乃是平日里闭关的诸葛雄练功所用,寻常他人不能靠近,如今诸葛雄已死,这座后山所谓的禁制也早就在先前那一战中不复存在。
韩飞和诸葛无伤二人,面朝暖阳,并肩而坐,在他们下方是一片废墟的诸葛山庄,隐约还能看出那座奇门八卦阵的影子。
“今日这一战,让我大开眼界,明悟山巅,强者对决,平日里,怕是难得一见,我之幸也。”
韩飞望着远处经历过风雨后所绽放的彩虹,语气轻松的说道。诸葛无伤只是微微一笑,温和道:
“于他人而言的确是难得一见,于你而言,这样的场面,以往没少见,以后只会见得更多。”
韩飞轻笑一声,并未否认,只是缓缓道:
“最后那一剑,我此生难忘,单凭这一剑,便胜过一切,还未曾感谢诸葛兄赠予这一剑呢。”
诸葛无伤看了看韩飞,又看向了远处,依旧温和道:
“只愿他日,你能递出比之更为惊艳的那一剑,让世人所见,天下所见。”
韩飞笑了笑,悠悠道:
“借你吉言。”
二人相视一笑,随后都沉默下来,片刻过后,韩飞轻声开口道:
“还有多久?”
诸葛无伤轻描淡写道:
“本该有一日,至于现在,没多久了。”
韩飞再次沉默下来,诸葛无伤轻笑道:
“不必伤感,与我而言,此战过后,一日与一刻没什么分别。”
韩飞看到了已经回到废墟的诸葛斩月和诸葛兰心母女,她们二人并未贸然上山,只是留在山庄中,静静等。
“为何不见见她们。按理说,她们是你最后的亲人了。”
诸葛无伤轻声道:
“正因为是最后的亲人,才不愿相见,明知结果,何必徒增伤感,相见不如不见。”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两封早就写好的书信,递给韩飞道:
“等你下去后,帮我将这两封信交给她们,她们自会明白,接下来的诸葛家该如何做。”
韩飞没有拒绝,拿走了书信后,不由问道:
“还有吩咐吗?”
诸葛无伤轻声道:
“还希望你在帮一个忙。”
韩飞轻声道:
“但说无妨。”
诸葛无伤也不客气,缓缓说道:
“如今诸葛雄和诸葛破军以及诸葛文轩都已经身死道消,朝廷与仙宗借诸葛家之手的谋划也彻底告破,诸葛家已然成为弃子,但涉及仙宗之事,我料想朝廷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有可能会让他们遭受民心所失的隐患的,所以......”
韩飞明白诸葛无伤的意思,轻声道: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诸葛家,我会想办法保下的。”
诸葛无伤笑道:
“本不该牵连你的,可到了此刻,却也没什么可以值得托付之人了,只能麻烦你了。”
韩飞从腰间拿出莫无忧给他的酒葫芦,打开塞子,对诸葛无伤笑道:
“走一个?”
诸葛无伤看了看韩飞,脸上露出笑意,微微颔首后,拿起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随后又递给韩飞,韩飞拿过同样大饮一口,吐出一口浊气,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酒又递了过去。
二人就这样,一言不发, 望着远处,你来我往的喝了好几口,诸葛无伤再次接过酒葫芦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他望着远处,轻声道:
“最后在提醒你两件事吧。”
韩飞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诸葛无伤轻声道:
“一个是有关这次的事情,我能看的出,不管是我们来的时间,还是诸葛家的谋划,甚至是这最后的结果,并不是巧合而已,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甚至暗中谋划了一切。你我都在这盘棋中,对此,你要小心才是。”
韩飞眯了眯眼,轻声道:
“我知道,甚至,我能想到是谁布下了这盘棋,当今天下,能够做到无声无息将几位明悟境强者都算计进去的人,并不多。”
诸葛无伤轻声道:
“既然你心里明白,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你要记住,如果这真的是一盘棋,此地绝不是收官的地方,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以身入局,那就要做好应对准备。”
韩飞点了点头,示意他明白了,诸葛无伤则继续说道:
“至于第二件事,是有关仙宗的那个人,你要注意,此人或许没死。”
此话一出,韩飞不由愣住了,他转头看向诸葛无伤,诧异道:
“刚才那一剑,你没有斩杀他?”
诸葛无伤喝了一口酒,淡定道:
“我肯定斩杀了他,不仅是他,包括诸葛雄和诸葛破军,在那一剑下都已经灰飞烟灭,可我能感觉到,诸葛雄和诸葛破军的确已经是神魂俱灭,死的不能再死了,唯独他给我的感觉不一样,在最后一刻,他虽然死了,但那一缕神魂却逃脱出去了,奇门八卦阵,号称可以封锁天地万物,即便道门仙人可以神游而来,也未必能脱身,可他却轻而易举的离开了,此人...不简单!”
韩飞心神微动,突然想到了在崇山那一战的时候,太虚真人也说过类似的话,杀了他却又没真正的杀死他,仙宗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这个神秘之人到底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思绪翻飞了一会后,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韩飞也就放弃了,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明显感觉到了身边诸葛无伤的气机正在衰弱,终于还是轻声问道:
“还有什么心愿吗?”
诸葛无伤洒脱一笑,将酒递给了韩飞,随后悠悠说道:
“大仇得报,心愿已了,再无遗憾,如果说真的要说的话,我最放不下的还是媛媛,她知道这一切后,不知道会不会埋怨我这个哥哥不讲诚信啊。”
韩飞没有转头,只是望着远处的山川,声音平稳且坚定的说道:
“诸葛兄放心,只要韩飞不死,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媛媛,从此以后,她就是我的妹妹。”
诸葛无伤释然一笑,轻轻吐了一口气道:
“那就再无牵挂了......”
韩飞不再多言,只是仰头喝了一口酒,然后探手递出酒葫芦,轻声道:
“再走一个....”
只是这一次,旁边的那位儒雅公子,没有在伸手去接酒葫芦,他就这么安静的坐着,面朝暖阳,闭上了双眼,好似睡着了一样。
韩飞伸出去的手迟迟没有收回来,他也不曾转头去看对方,只是默默的看着远处的山川和渐渐消失的彩虹。
最后,他终于收回了手,看着眼前的酒葫芦,低声道:
“这口酒,我替你喝。”
韩飞说着拿起酒葫芦,仰头痛饮,任由酒水顺着脸颊流淌在衣襟上,也毫不在乎。
这一次,他没有停歇,而是一口气喝完了葫芦中所有的酒,直到最后一滴酒落下后,他终于收起了酒葫芦,长长吐出一口酒气,站起身来,将酒葫芦扔下了山崖,轻声道:
“诸葛兄,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