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厂子业务还不够多，工人不用上夜班，食堂也就不提供晚饭了。
叶川没有出去吃饭，泡了包面随便对付了一下。
泡面这玩意，偶尔吃吃，还是有滋有味的。
尤其是泡椒牛肉味的。
刚吃完，卫子青就到了。
“小叶厂长，现在才七点不到，大礼堂前聚集了很多人。”
有了今天的接触，叶川知道卫子青这人的才干，不会说没有意义的话。
“哦，看出来什么了么？”
“我观察了下，大概分为解决拖欠工资的，解决复工的，低层管理人员了解情况的，还有吃瓜看热闹的。这些不算什么，但最主要的，还是来收欠款的。”
“收欠款？”
“对，凯美停产后，还欠了不少供应商的货款。”
卫子青有些忧心忡忡。
如果说前面这些员工的诉求，都在意料之中，毕竟是凯美的内部问题。
可这些债主突然来催债，还这么集中，没人组织或通气是不可能的。
叶川眼神一凛，看来自己想搞个“以毒攻毒”化解内部矛盾的招，立马就有人想出了引入外部矛盾来反制的招。
可这样真的好么？
想学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好浑水摸鱼？
你得先问问三千凯美人答不答应。
凯美员工工资都发不出了，你还把外面的债主给找来，你们是魔鬼么？
“卫主任，你知道张峰厂长开展工作的阻力，主要来源于什么？具体到哪几个人。”
卫子青心一横，既然打定主意要抱着叶川起势，那么就不能有任何的隐瞒了。
机会只有这一次，也不在乎得不得罪人了直接报出了名字：“钟副厂长，莫副厂长，以及他们手下的几个车间主任。”
“他们两人都和前任领导有关系？”
“有，但很隐蔽，厂里人没几个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的呢？”
“小叶厂长，如果说谁对厂子人熟悉，非我莫属。钟副厂长的儿子，和上一任厂长的女儿，同在一所大学。我从他们让我报销的火车票看出来的，同一天，还是座位号还是挨着的。”
我去，这样也行。
“还有，那天在办公室和你冲突的灵姐，就是莫副厂长的表姐。”
“哦？看来这是出气来了，诚心不想让我把这会议开成功啊。不过，这层关系你又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尽管他们没有对外公布，但同在一间办公室，灵姐的性子你也知道，打个电话都不避人。哦，也有可能是人家根本就没把我这窝囊废看在眼里。”
“卫主任，你有韬略，切不可妄自菲薄。”
卫子青见叶川毫无惊慌失措，有些慌乱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其实，他心理素质没这么差，这几年的冷板凳，早把他打造得稳重冷静了。
只是关心则乱，叶川是他抓到的救命稻草。
无法协助叶川迅速站稳脚跟，掌握话语权，那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叶川还真是庆幸，那天去了公办室找资料，从而挖到了卫子青这么个人才。
不，就是不去，他也会来找自己的。
现在知道了缘由，事情就好办了，最起码等下的会议能过关了。
正愁找不到发飙的靶子，一个办公室闲散的灵姐，显然不够份量。
将员工的情绪，引入到这什么副厂长身上，肯定可行。
你都引狼入室了，那我抨击起来毫无心理压力。
“卫主任，你可知道，我并不是凯美人，将来也不会在凯美来任职或上班。我的任务仅仅只是试图盘活凯美，然后拿钱走人。”
叶川盯着卫子青的眼睛，善意的提醒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我只是个打酱油的，你把宝压在我身上，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就算盘不活凯美陶瓷，自己大不了赚不到钱而已，拍拍手就走了。
可你卫子青呢，几乎得罪了所有领导层，本就是边缘人物，处境将变得更艰难。
卫子青没做考虑，挺起胸膛道：“我知道，我也是想凯美好，那咱们目标就一致。假如您失败了，凯美陶瓷也大概率完了，我也该离开了。”
“哈哈哈哈，好！”
叶川伸出了右手。
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共同进退。
“走吧，发昏当不了死，时间差不多了。”
..............................
在去大礼堂的路上，两人都是众人的焦点。
“小叶厂长，小叶厂长。”
近处的人不断和叶川打着招呼，但对卫子青却视而不见，可见他在厂里的存在感很差。
远处不断有人对两人指指点点。
“嘿嘿，找谁不好，找了个厂子里的书生，窝囊废一个。我倒想看看，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叶厂长，今晚到底如何收场？”
“年底了，张峰都躲外省去了，他还敢召开问题解决大会，真虎啊！”
“解决个屁，全是要钱的。没钱，啥话都不好使。”
“咱们厂子有钱吗？哈哈哈哈。”
“。。。。。。”
这些讨论有些人故意说得很大声，叶川隐隐都听见了，依旧云淡风轻的走进大礼堂。
陆陆续续有人在大礼堂找位置坐下，前后左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卫子青几次想要出面维持下秩序，但都被叶川拦了下来，静静等待着八点的到来。
“时间到，关门。”
能容纳近千人的大礼堂，嘈杂声小了一些。
一旁的保安似乎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仍然有些发愣地站在原地。
“保安，关门，没听到吗？”卫子青见保安愣着，大声吼道。
他此刻的气质猛然一变，戴着的黑框眼镜更显得一身正气，颇有中学政治老师那种气场。
几名保安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迅速冲向大门，将两扇厚重的门缓缓关闭。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大礼堂彻底与外界隔绝开来，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这时，外面有敲门声传来，隐隐还有喊叫与谩骂声。
“我说了八点钟，那就是八点钟。保安全部出门，挡住后来者，挡不住就停岗或者直接递离职报告吧。”
叶川的话，轻飘飘的，但近千人的大礼堂，已是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