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李殊念就过去了燕袭世的院子，燕小米也在那里，正吊在一棵树上晃荡晃荡，双手枕在脑后，双眼瞪着头顶的树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这一身洁白的衣服，少年尖尖的瓜子脸，一双剑眉星目，像极了古书中走出的神仙绝美少年。
似乎注意到了院子的动静，他的眉头紧紧一蹙，竟是令李殊念忍不住放缓了脚步，不忍心打扫他。
燕小米神色一顿，慢悠悠的视线看向她，见是她，少年少许平静忧郁的脸上顿时如同化开一般，唇角勾起，刹那露出灿烂俊美的笑容。
当真是……
李殊念摇了摇头，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她家婳儿这生了一个什么妖孽啊。
“舅妈！”燕小米惊喜的声音，方才还静止宛若画中的画面顿时打破，他伸直了腿，一跃而起，快速的跑到李殊念面前，那里还有半点方才的神仙模样。
“一大早怎么挂这里？”李殊念到底是平常人，喜欢美好的东西，而见到燕小米这张脸，足够令她心花怒放。
“我来等二哥呢。”燕小米摸着额头，笑容羞涩。
“你二哥还没有起来？”李殊念挑了挑眉。
燕小米即便有着和佘年一模一样的脸，即便是同样的表情，可那个精神气，却也丝毫不一样的。
当初的佘年，对任何人都羞涩友好的，不忍心得罪人。
而燕小米不一样，他对谁都没有不忍心，这种不忍心可能是有，可惜不常见。
他露出羞涩的笑容，却也没有任何怯弱，整个人如同一个发光体，就是这般的璀璨夺目，意气风华。
“二哥刚刚晨练完，应该在换衣服。”燕小米连忙道。
“你怎么不需要晨练？”李殊念听闻燕袭世在换衣服，倒是不急着进去找人了，和燕小米聊了起来。
这两个人同一个师父，按道理训练的方式，应该常年在一起，习惯自然不会改变。
“我没有晨练过。”燕小米摇了摇头，又道：“师父说我不需要晨练。”
“为何？”李殊念倒是想听听玄机的缘由是什么。
“师父说，晨练这种练功方式，是给那些许瑶持之以恒修炼的人，而我……将死之人，不需要。”燕小米顿了一下，依旧平静的声音。
李殊念听到燕小米的话，显然一愣。
她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李殊念望着燕小米冷冷的眸光，似乎毫无波澜。
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佘年和玄机的个性似乎挺像的。
玄机对别人狠。
燕小米亦然。
此时看来，燕小米不止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这样的话，都可以说的这么平静，显然真的是不在乎。
可是，到底是她疼爱的孩子，此刻竟觉得无比心酸。
她至始至终觉得，天底下没有生下来就大恶大善的孩子，孩子什么样子，一定是大人什么样子。
“小米……”李殊念想说什么。
“舅妈，我不伤心。”燕小米似乎猜到了李殊念想说什么，或者看出她眼底的心疼，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师父还有一句话呢。”燕小米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腰间的玉佩，一边开口：“他说，如果老天不收我，我也不需要做晨练这种事。”
这句话，明明让人听不懂。
可李殊念却是听懂了。
燕小米体内有这么强大灵力，倘若真的是命大不死，那里需要什么晨练啊。
别人晨练八百辈子，可能都赶不上他啊。
“如此，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李殊念点了点头。
“师父可没有说这种话。”燕小米笑了笑出声，显然并没有觉得自己会有因祸得福这么好的运气。
那他师父说了什么？
李殊念忽然没有再问下去。
玄机这个人，能说出什么动听的话呢，倒不如不问了。
“你倒是了解他了。”李殊念轻声道，看向院子里的屋子，燕袭世换衣服也真是够久，比得上人家闺阁千金了。
“嘿嘿，给他折磨了这么久，那是。”燕小米带着些许玩笑的开口。
李殊念的目光收回，看向燕小米。
燕小米脸上玩笑的笑容一收，看着李殊念不出声。
燕小米其实是很聪明，很早熟的人，知道用什么掩饰疼痛。
“小米，你怪你娘亲吗？”李殊念忽然想到这个问题，轻声问他。
怪燕婳吗？
燕小米脸上的神色逐渐深了深，许久才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怪你娘亲没有能陪在你身边？”李殊念见他点头，又问他。
这次燕小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沉默的神色。
“你娘亲有太多的逼不得已，小米，你不要怪她。”李殊念轻声道。“舅妈，其实我有时候很羡慕二哥他们。”燕小米忽然出声。
李殊念看着燕小米，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舅舅和舅妈很恩爱，府里也没有别的女人，舅舅只疼舅妈一个，还有二哥他们，这是我最羡慕的事。”燕小米认真的开口。
“你觉得你娘亲是故意不让你找你爹爹？”李殊念听明白了，这孩子还是渴望父爱。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我只知道我生下来就是没有父亲的孩子，我也是在最近才知道，我娘亲在外面根本没有承认过我的身份，因为她是掣北太后。”燕小米平静的回答，竟然逻辑清晰到令人心惊。
“你娘亲……”李殊念还想替燕婳解释什么。
“舅妈，我不狠我娘亲，我知道她是真的疼爱我。这就够了！”燕小米平静的声音，甚至带着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成熟，竟是那么的冷漠无情。
父亲不要他了。
母亲不承认他的身份。
那也没有关系。
燕婳对他的爱意，他能感受到，不敢奢求过多了。
这就够了，
“小米，舅妈一时半会跟你解释不了这么多，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娘亲的用心良苦。”李殊念叹了一口气。
“舅妈，我知道了。”燕小米脸色平静的开口。
“小米，不要怪你娘亲，不要恨她，当初我是亲眼看着她拿命生下的你，你是比她生命还重的人。”李殊念最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