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周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男人的方向,声音压得极低。
希罗娜和希娜也立刻顺着他的暗示注意到了那个男人。希娜的脸色微微一变,瞳孔下意识收缩,声音带着一丝冰冷和确认:
“奇辛……传说中达摩斯大人的得力助手,也是……后来策划并执行了那场欺骗行动的主谋……”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鄙夷,也有一丝悲哀。
就在这时,广场上的商讨似乎暂时告一段落。阿尔宙斯发出悠长而低沉、仿佛钟鸣般的低吟,祂那圣洁的身影在柔和的光芒中渐渐变淡,如同融入阳光一般,暂时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达摩斯带领着众人,无比恭敬地向着阿尔宙斯消失的方向行了一个古老的、庄重的大礼。随后,他转过身,准备带着长老和助手们返回神殿内部继续工作。
就在转身的刹那,那个名叫奇辛的男人,目光极其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确保无人注意到他之后,极其隐晦地、微不可察地朝着广场边缘阴影里某个穿着工匠服饰、看似正在休息的人点了点头。他的嘴角,在那瞬间勾起一丝冰冷而得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他在传递信号。”周渊的感知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细微的能量波动和情绪变化,他的语气无比肯定,“阴谋,已经在暗处开始酝酿了。”
接下来的两天,周渊四人如同四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幽灵,小心翼翼地潜伏在米季纳城镇的周边区域。
他们不敢靠得太近,以免被巡逻的卫兵或感知敏锐的人发现,只能依靠周渊那超凡的感知力进行远距离的监视。
他们目睹了达摩斯对阿尔宙斯的虔诚感激确实是发自内心,毫无虚伪。
他每日都会在固定的时间进行虔诚的祈祷,内容都是感谢神的恩赐并祈求能善用这份力量;他精心地规划着每一寸土地的恢复,事必躬亲,力求让所有子民都能受益于生命宝玉的力量,其言行举止完全是一位仁爱而负责任的首领。
他们也利用周渊的感知,逐渐发现了奇辛越来越多可疑的、与他的公开身份不符的举动:、
他经常会在深夜独自一人悄悄前往城镇边缘一间位置偏僻、看起来像是废弃已久的工坊,里面时常传出极其微弱但异常的能量打磨声。
他也会秘密地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会见一些眼神闪烁、身上带着不良气息、看起来绝非善类的外来者,并进行短暂的交易。
他甚至偷偷尝试用某种从地下黑市弄来的、蕴含着微弱能量的特殊矿石粉末,混合其他材料,笨拙而急切地试图模拟生命宝玉那独特的能量波动——虽然其成果在周渊感知中极其拙劣、漏洞百出,但其意图已经昭然若揭,险恶无比。
“他果然在制造假的宝玉!”
克宾通过周渊共享的感知“看”到那些画面,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拳头紧握,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揭穿这个道貌岸然的叛徒,将他揍趴下。
“冷静,克宾!”
希罗娜及时按住他几乎要弹起来的肩膀,她的声音依旧冷静,但紧蹙的眉头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让他狗急跳墙,提前发动阴谋,或者让他找到借口反咬一口。更可怕的是,我们的介入,可能会让历史走向更加不可控的、未知的方向。”
她考虑得更加深远,顾及着时空的脆弱性。
他们此刻正面临着巨大的道德困境与时空悖论的威胁:
明明知道一场可怕的背叛即将发生,一场足以导致世界濒临毁灭的悲剧近在眼前,他们是否要出手干预?又该如何干预?直接冲出去告诉达摩斯“你最信任的助手奇辛是叛徒”?但谁会相信他们这些来历不明、衣着古怪、言行诡异的“未来人”?更大的可能是被当作疯子或者别有用心的破坏者抓起来。
更何况,一个更根本的问题萦绕在他们心头:
如果他们成功阻止了欺骗的发生,阿尔宙斯就不会遭受背叛,就不会带着无尽的愤怒陷入沉眠,那么未来的历史将会被彻底改写——时空双龙可能不会因阿尔宙斯的气息而争斗,白杨镇的危机不会发生,希罗娜不会去调查,周渊也不会被卷入,他们甚至不会来到这里……
这就形成了一个无法解开的祖父悖论。他们的存在本身,似乎就建立在“欺骗必须发生”这个残酷的前提之上。
这种无力感和负罪感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我们不能直接改变历史的关键节点,那是自杀行为,也可能引发更恐怖的后果。”周渊最终沉声道,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在绝境中找出一线生机,“但是,也许……我们可以尝试用另一种更加隐晦、更加巧妙的方式进行‘干预’。”
“什么方式?”
希娜急切地追问,她的眼中充满了焦急,时间每过去一秒,离悲剧就更近一步。
“我们不能直接告诉达摩斯‘奇辛是叛徒’,但或许……我们可以用某种不引起他怀疑的方式,隐晦地提醒他‘要警惕身边最信任的人’。”
周渊的目光闪烁着,思维急速活跃起来。
“或者,在混乱发生的那一刻,想办法做点什么,让那块真的生命宝玉不至于在争夺中被完全击碎、能量尽失?或者……想办法在现场留下某种只有阿尔宙斯才能注意到的、指向真相的微小线索?让它在无尽的愤怒之中,或许能捕捉到那一丝不对劲的违和感?”
他提出的是近乎异想天开的方法,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之上。
“这……这太困难了!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希娜感到一阵绝望,对方的计划听起来毫无把握,变量太多,“而且我们时间不多了!根据传说,归还生命宝玉的日子,就在明天!”
明天!这个词如同丧钟般在众人心中敲响,带来了巨大的紧迫感。这时间未免也太过紧迫,几乎不给他们任何周密准备的机会!
“无论如何,必须尝试。坐以待毙绝非选择。”
希罗娜的眼神依旧如磐石般坚定,她迅速开始分析。
“我们需要立刻制定一个计划,一个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以对历史造成最小影响的方式,尽可能地将一颗‘真相’的种子埋藏下去的计划。哪怕只能让阿尔宙斯的怒火减少万分之一,也值得我们去拼命。”
夜幕悄然降临,过去米季纳的夜晚宁静而祥和,星空璀璨,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
但隐藏在暗处的四位来自未来的访客,却丝毫感受不到这份宁静,他们仿佛置身于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紧张地商讨着、规划着,每一个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
毕竟,决定两个时代命运的那一刻,即将在明天的阳光下到来。
而他们这场跨越时空的冒险,也即将迎来最为关键、最为危险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