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资料后，黑田兵卫认真地阅读起来，但眉头却随着纸页的翻动越皱越紧，到最后翻动的频率也从一分一页变成了一秒一页。
“藤原先生——”黑田兵卫实在没看出来手上这叠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但他不觉得藤原佑会耍自己玩，虚心求教道：“能说明一下吗？”
“华尔街那群精英最近闹出的动静不小——”藤原佑用下巴点了点那叠资料，“mbS、AbS、cdo、cdS之类的，不知道黑田警官有没有了解？”
“我对这方面并不了解——”黑田兵卫直接回到，“藤原先生还是直说吧！”
“简单的来说，就是华尔街那群精英通过保险和杠杆，将购房者的贷款合同打包、分割，并由此开发出各种金融衍生品——”藤原佑用最简单的语句解释道：“类似把所有品种的水果混合后一起榨成汁分成一瓶瓶的让人选购，余下来的再通过加入蔬菜——也就是一些优质贷款或是找担保机构评级增加信用——变成果蔬汁继续分割售卖，然后就这么持续地进行添加、分割，看起来花团锦簇，但其实谁都不知道自己手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具体情况你们可以自行了解，我就提几个数据——”
“一，自今年起，美国新增的房贷合同的总贷款金额约为1万亿美元，而那些衍生产品的总额却已经到了几百万亿美元，并且正在向着千万亿级别进军。”
“二，次贷对象已经不局限于普通的低资产或是有不良记录的人员，失业者、甚至失信者都是贷款经纪人签约的对象，而房屋贷款分类里的次贷比例也从年前的2.6%上涨到了如今的25.6%。”
“失信者也能贷款？！”就算不清楚金融行业的事情，黑田兵卫也知道失信者是什么意思，表情一时失去了管理。
“今年纽约市中心的房价至少翻了三倍，放贷机构早就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同样获得利益的评级机构如今哪个不是每天给那些垃圾债券打上‘AAA’的评价好增加业务？而那些贷款经纪人赚的可是业务办成后的手续提成，据说一个普通的经纪人月收入都能达到50万美元……”
“这个产业链上的所有人都在赚钱——”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藤原佑询问到：“你觉得有谁会和钱过不去，故意为难自己的财神爷呢？”
摇了摇头，藤原佑带着些许感叹继续道：“他们想的都很好，只要房价一直涨，所有人就能一直赚，可世界上真有如此美好的童话？原本银行放贷至少还要进行审核，可如今那么多民间机构加入进来，而且风险在短期看来完全是被转嫁到了债券持有者身上，这种低效率的方式自然会被人舍弃……”
想到金融崩盘以后社会上可能会出现的吃人场景，藤原佑不免叹息：“当风险的管控者成了风险的制造者，那风险必然会出现。”
“所以——”黑田兵卫的双眼亮如火炬，“美国也会有一场经济泡沫破灭？”
“不止，可别忽视了次贷比例，那不是一个小数字。”
藤原佑顿了顿，接道：“其实美联储自己应该也发现不对劲了，看起来是有加息的倾向，大概是想遏制房地产的热度——毕竟29年美国的大萧条就是房地产引发的，而且我们前几年也经历过差不多的事情，足以让人警醒了……”
藤原佑轻笑一声，带着说不清的意味，“不过他们大概是没深入了解过如今的次贷情况，一旦加息，债务成本必然增加，那时恐怕很多只是勉强支撑的无业者就得断供，而按照比例来看，他们足以让很大一部分债券失去收益回报。”
“要知道，那些金融机构为了赚更多的钱放更多的贷可是加了极大杠杆的，还有很多是签了对赌协议，一旦发生连锁反应，破灭的就是整个金融界，甚至会蔓延至整个世界。”
藤原佑看着眼神愈发明亮的黑田兵卫，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问到：“你该不会是想建议其他人做些什么吧？”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不是吗？”黑田兵卫没有否认。
“不可能的，别忘了华国在年初已经加入了世贸组织，他们需要一个稳定经济的环境进行发展，所以，就算是把牙齿打碎了咽进肚子，他们也会帮着美国度过难关——”藤原佑摸了摸杯柄，意有所指道：“别忘了，美国是逆差国，需要外界提供大量商品满足需求，而论低成本高质量的基础产品，没人可以超过华国。”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你会突然发现生活中随处可见来自那里的物品。”
黑田兵卫视线落到茶杯上——那是一只很有英伦风格的红茶杯——将茶水饮尽，黑着脸的警官倒置茶杯，看着那显而易见的‘mAdE IN c’，脸变得更黑了。
“其实碟子上也有印产地——”藤原佑坏心眼地提醒到，紧接着语气一转，又道：“不过说到底，那些金融衍生品的收益率的确非常可观，而华尔街的那群人做表面功夫的能力也足够出色，所以如果你们觉得我的说法可信，不如查查手里的那些债券，当然，我的建议是直接减持除国债外的所有债券。”
“具体情况我大概清楚了，但实际真的会有那么严重？”
黑田兵卫觉得藤原佑说的有道理，但未来事谁又说得准？万一没按藤原佑说的发展，美国成功控制了房市，经济没有崩盘怎么办？
“我无法给你保证——”藤原佑摊了摊手，“但可以调查的方向很多——”
“金融市场、评级机构、监管体系、还贷情况……”
“你们完全可以慢慢调查，等最后结果出来了再出手也不是不行？”
可你之前还说过美联储已经准备加息了！
黑田兵卫可没忘记藤原佑刚刚说过的话，但他也清楚对方本来就是提供一个消息，信不信全在他们这边，所以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而是道：“如果事情并不按您所说的发展呢？”
“黑田警官来之前应该已经做了预案——”藤原佑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不妨先说说看？”
果然是搞研究的，说话就是这么直……
从进门就没见人委婉过的黑田兵卫清了清嗓子，神色如常道：“之前藤原先生设计出来抓捕基德的装置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有幸一观？”
“那个？”藤原佑故作回忆，停顿了一会儿，“是准备发现航天事业、建造我们自己的空间站了？”
一句‘我们自己的空间站’让从得知消息后脸色就没怎么好过的黑田兵卫柔和了表情，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浮了几个度。
“那个对航天事业的发展也有帮助？”黑田兵卫并不急着离开，在他踏进藤原宅时，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就已经被一滴不剩地通过耳内对讲机传输给相应人员了，该办的、该查的自然会有人负责，刚刚会短暂离开也是给那边留出商讨的时间，顺便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既然藤原佑愿意讨论这种话题，他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离开。
“不瞒您说，”黑田兵卫调整着脸上的神态，力求让自己看起来更温和无害，“我们连造成当时那种情况的原因都不清楚，所以并没有展开深入探讨。”
“……黑田警官，”藤原佑往旁边移了移身子，“您能好好说话吗？”
黑田?觉得自己特和善?兵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