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州城已经苦守到了第五日，损耗极大，两次险些被攻破了城门，城墙上也一排一排的堆着敌军的尸首。
好在全城上下，万众一心，依旧死守着。
从前跟杜夫人一道上过城墙，守过城的夫人们，也都重新穿上了甲胄，拿起了兵器，接过了城内巡逻的差事。
云初，云夫人在城中校场操练着
府中的青壮奴仆，也都入了军营，有些已经上了城墙。
城墙之上，已经没有石头、滚木能用，等敌军再来犯时，就只能用敌军的尸首当做石头、滚木往下砸了。
杜夫人一遍一遍的巡查着，总算是做好了下一次防守的准备，坐在麻包上，端上了一碗清水。
瞬间疲惫感上涌，除了第一日，接下来的四日，她连城楼都没下过，一直守在这里。
到底是不如年轻的时候了，精力不济，好在这一次，没有十几年前那次那般凶险。
再坚守几日，等侯爷回援，敌军就该退了。
只是这次折损的兵将也不少，这五日下来，就已经折了近万人。
再瞧瞧这城墙上堆积如山的尸体，还有城下那正在燃烧的尸首堆。
她早已感叹不出来什么，剩下的只有麻木。
“娘，您还是回去休息片刻吧，女儿在这里替您守着。”
看着双眼熬得通红，浑身疲惫的母亲，顾清莹说不出的心疼。
她见过战场，见过母亲的威武的模样，可如今......
她心疼母亲不易，更怕母亲会熬出个好歹。
杜夫人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军心便稳如磐石，我若不在，敌军再来犯，只怕墙上这几位将军，没有能守得住军心的。”
杜夫人再清楚不过，她虽然从不在军中操练，但终究战绩替她守住了威望。
顾清莹拧着眉，依旧迟疑“可......”
“那赵太守今日可又来了？”刚才她似乎听到了城根下的吵闹，此时想起，大抵除了姓赵的也没别人了。
顾清莹嫌恶的撇了撇嘴道：“来了，被云姨轰走了。”
杜夫人也不再询问，坐在麻包上短暂的休息。
原本以为今日不会再攻城，谁成想没过多久，敌军的号角声便又响起了。
杜夫人抬眼瞧了瞧西沉落山的太阳，提着红缨枪，起身有力而坚毅的声音响起。
“备战！”
*
江云娘这几日越发忙碌，孩子们大半时间，都是由容嫣和清芳看顾着。
而她身上压了更重的担子，原州城内，粮食倒是充裕，可多年的军备，在这短短的几日里，消耗了大半，可想而知这场守卫战有多惨烈。
火油、石头、滚木、箭羽等这类东西，都成了急缺之物，她在想办法调集。
钱玉生新买的，一批火油，绕道而行，都入了原州城的地界，却还是被西凉军劫了胡！
那个马洪波，是料定了镇北军没法抽出手来收拾他！
卢庆轩与马洪波三推四请之后，终于在马洪波信中查出了端倪。
共商大业？
能共商什么大业？
也难怪要封锁关口，招兵买马，马洪波果真是想做皇帝。
江云娘心里又不免担心，原本马家兄弟对立，兵力不足，便不会对他们漠北虎视眈眈。
可如今马洪涛生死不知，这个马洪波又是胆大包天，若是这一仗之后，他先起兵进攻镇北军该如何是好？
这事情有些远了，她该想的是如何应对眼前。
顾双喜站在门前，该是有事来寻她，不等他敲门，江云娘便出声“进。”
“回禀世子夫人，钱大掌柜已经将新寻来的五车石块，往城墙边上运了。钱大掌柜说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只好让老奴来带个话。”
“好，我知道了。有劳管家。”
钱玉生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石块，这一次真是辛苦他了。
“对了，侯爷那边传来消息了吗？”
这几日，前面都没有传来过确切的消息了，更没有顾瑞霖的消息。
夜里翻来覆去睡的浑浑噩噩时，总是会浮现那日梦到的血人。
说不担心都是假的！
“还没有，不过老奴推算着，这三五日内援军就肯定能到了。”
江云娘晦涩挤出一丝笑容，道了声辛苦了。
顾双喜离去，江云娘起身舒展舒展筋骨，站在书房门前，看着今日鲜艳无比的红霞，恍惚间似是又听到了号角声。
心头一震。
直到城墙上的擂鼓声响起，江云娘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这是今日第四次进攻了！
敌军越来越急切了，连续的进攻，让防守的难度又加大了。
还要三五日，援军才能到吗？
与江云娘一样忧心忡忡的，还有康平。
他今日醒来，发现足足过了小一个月！
他明明在那边也只醒了一个时辰而已！
娘是回来了，可怎么就兵临城下了？
难道还和上一世一样？
那不扯呢嘛！
他岂不是白回来了？他想法子提醒祖父提拔小将，找机会用一些典故，提醒祖母屯粮。
借用老师之口，告诉祖母，以工代赈，大量接收流民，加快土长城的建设，都没用吗？
就这样还是救不了顾家吗？
那娘和弟弟怎么办？！
这种情绪只充斥了一刻钟，因为在接下来他的旁敲侧击之下，从杜家兄弟和念章口中得知了不少。
小岔沟没有被围，大概是因为小岔沟久攻不下，所以敌军想打个时间差，破了两个堡子的关口，围攻原州城。
既然城内没了里应外合，那敌军就只能强攻了。
强攻原州城，哪里有那么容易的？
而且，大军回援，敌军若是不及时撤退，就得被包了饺子。
只要挺住这最关键的几日就好！
他得想法子去娘身边，娘肯定知道军报，他得看看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城墙那边再次传出了动静之后，康平趁人不注意，溜进了前院，到了书房。
江云娘心头化不开的担忧，正站在书案前，抚着肚子发呆。
“康平？怎么到这里来了？”江云娘一回身便看到了站在门前，红着眼眶的康平。
“这是怎么了？”江云娘快步朝着康平走去。
江云娘的柔声，让康平心里暖暖的，眼里的酸楚瞬间没了，张开双臂轻扑了上去，耳朵贴在了江云娘已经显怀了的肚子上。
“儿子想您了，想来看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