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来看她头都不抬起来看她一眼，忙着接电话，飞速地在记事本上速记，然后请示某某项目主管教授，再到系统上做报表。又发现一笔数据有问题，她用系统核算了一下，真不对！赶紧再打一个电话，也不直接在微信上联系，打电话来得直接。
韩宝来做过办公室主任，虽然业务不一样，但大同小异，他软缠硬磨：“石主任，先帮我办入学手续吧？我帮你做表格。”
“你谁啊？”石玉华不耐烦地说，“不是叫你去大学那边查询你的录取通知，直接在那边录入系统也是一样的。快去吧。我们是一个系统的，我这边忙。你都看到了，谁叫你没有录取通知书。别烦我了。保安真是的，什么人也放进来。”
韩宝来自尊心给伤害了，夹着公文包就走了。他真驱车到张楚桥办公室报到去了。星期六张校长也不上班。有一个秃顶的办公室主任在当班，打着官腔：“什么事？”
“鲁主任，您好。我是来办入学手续的。”韩宝来认得他是当年的水产系主任。
鲁主任老眼昏花，硬没认出眼前之人，摊开厚实的巴掌，意思拿通知书来；韩宝来一愣，不知他索要何物。鲁主任看他愣头愣脑，鼻子里发声：“你的录取通知书呢？开学都一个月了，怎么现在记起来办入学手续？”
韩宝来忍气吞声：“鲁主任，我是00届的，获准攻读博士学位。请鲁主任帮我查一查，这是我的身份证。”
“查？”鲁主任偏过头去，不接他的身份证，“你找你的导师去。我这里只看录取通知书办入学手续。我这里没有录入资料怎么给你查？”
“袁大师让我来报到的。”
“那更不是我这里查，你到老袁的农科院去。”
“我去了农科院，石玉华主任说，你这里闲，她那里忙，没时间给我查阅系统。请鲁主任帮帮忙，查一下有不有我这个人？”韩宝来不死心，死乞白赖地求他。
“她忙？我闲？我一个大学，比她闲？找她查去，有，她那里有。我这里还不一定有。”鲁主任看来是有意要难为年轻人，把他当球踢。
韩宝来看说出袁大师的名头也不顶用，他便一横心：“那好，我找张校长。”
“行啊，你找俞正灏书记也没有！”鲁主任怒了，这年轻人不学好，录取通知书丢了还不算，开学差不多一个月了，才大摇大摆来求学。
韩宝来年轻气盛，不由怒发冲冠：“你查一下录取档案，有什么了不得的吗？”
“对不起，录取系统早就关闭了。重新报考吧？”鲁主任不再理会他，低下头忙自己手头的活儿去了。韩宝来气得七窍生烟，可是没办法，人家有权限不给你办。你一没录取通知，二是晚到一个月，三是人家跟你又不熟悉。想想很没趣，还是收拾东西走吧。
韩宝来气呼呼地走了，可能在气头上，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落东西了！开着车子就走了，在车上陈晓东打爸爸电话，一直跟他聊天，他可能第一次走出大山，显得很兴奋。问爸爸省城有多大？楼房有多高？那么高的楼房怎么上去？后来，他有点晕车。韩宝来要他卧着，叫阿姨开窗通通空气。
其实，袁老师后来想想不对，怕石玉华这小妞脾气拐，不给他办，赶紧打个电话到农科院中心办公室，石玉华开始说没见到韩宝来。后来袁老师说，一个戴眼镜，很帅的小伙，石玉华傻眼了，他就是韩宝来？给我赶到校长办公室去查询去了。袁老师一想坏了，赶紧挂了电话，给老鲁打电话。老鲁还生气呢，说是有个很冒失的小家伙跑到这里闹事来了。明明是他不到，说他两句，脾气拽得很。哦，你瞧他身份证还扔这里呢。是他！还真是韩宝来！那怎么办？老鲁是农业大学的老资格系主任了，韩宝来都认识他，一口一个鲁主任，他就是充耳不闻，原来他根本对学生没记忆！老鲁现在记起来了，全校行政会上，开过专门会，讨论过录取韩宝来攻读博士学位的决定，可那是过年前的事情，他早忘记了。这是总理批示的，老鲁一听急了：“袁院长，这咋办？让我给骂跑了。张楚桥知道这事情，非撸了我不可。”
“韩宝来没怎么呛你吧？”
“那倒没有。态度还是很好的，说话也很和气，还挺能忍的。只是走的时候，说了一句怨气话，失望地走了，样子有点垂头丧气。”鲁主任惴惴不安地说，“不得了。张校来了。”
张楚桥校长兴冲冲地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捏着手机，说话很兴奋：“刚才石玉华打电话给我，韩宝来到我这儿来报到了？他人呢？”
鲁主任骂丧着脸：“人给我骂跑了？身份证还落这里呢。”
张楚桥校长气得一巴掌拍桌子上：“你给总理解释去？”
张楚桥接过韩宝来的身份证，一看确实是那张俊俏的肖像，很坏地笑着。对于张楚桥来说，他可是农大的一块丰碑。张楚桥校长虎着说道：“赶紧打电话追他回来！”
“没，没他电话呢。”
张楚桥想想，还是自己来吧。赶紧翻出韩宝来电话，可是打过去，一直是忙音。播了十多个电话都是忙音，袁院长那边也是一样，怎么也播不通？这坏小子是不是吃了闭门羹，借此机会就不来上学了呢？
鲁主任这下傻眼了，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做得对，对这种冒失的年轻人就应该严酷一点，没想到碰到的是这个小神！鲁主任自己急了：“要不，我请示公安系统的同志出面拦截他，不让他离开。”
张楚桥校长叹息一声：“他还是个孩子，你应该当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他才是，你好歹上过他的课。他要求查系统，你帮他查一查，不过是举手之劳吗？没有这回事，他怎么冒昧前来问询呢。你现在查查看，看有不有他的录取信息？”
鲁主任赶紧进入学校系统，很容易查到了湖南农大农科院录取信息，兹录取本校00级学生韩宝来同学、沈园园同学攻读博士学位。鲁主任蒙了，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一会儿袁院长打电话过来：“老张，你去一趟附小，他可能带着他的三个孩子到附小去了。我们不出面，他应该办不了入学的，我已经跟校方联系过了。”
“好，好，我亲自过问此事。”张楚桥校长将韩宝来身份证放进自己公文包里，还怕有闪失，看看有没有放好。鲁主行迟迟艾艾说：“张校，我给我爱人打个电话。先说明情况吧？”
“赶紧。告诉校长先别给他办，我到场了，才给他办。”
“什么还要为难他？哦，明白了。应该再为难他一下。”鲁主任这回心领神会了。
韩宝来接到三个孩子，把自己报到受的窝囊气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跟鲁丽云又暗中掐掐捏捏，恨不得给孩子办好学，两人开酒店去。于是，两人开着两台车，一起去农大附小报名。校门卫室不放车子进去，只放人进去。韩宝来和鲁丽云带着三个孩子欢蹦乱跳地走进学校办公大楼，直奔校长室。校长是个很有涵养的中年女同志，脸上很严肃：“你是韩宝来？”
“我是。是不是袁大师跟你联系过了？”
“嗯。有联系。请出示你本人身份证。”校长显出公事公办。
韩宝来搜遍了，就是搜不到自己的身份证，一拍脑门瓜：“糟了！我身份证落鲁主任哪儿了。”
校长不露声色，不紧不慢地说：“你没身份证，我也不认识你啊。当时确实说好了，你回农大攻读博士学位，给你解决孩子入学问题。你拿学生证出来也行。”
韩宝来可懵了，陪着笑脸：“校长，我今天日子不好。本来先去办我的入学手续的，袁大师出去看样本去了，我跑去报到，人家不给我报到。对了，我身份证还落他哪里，回头还要找鲁主任要身份证。能不能通融一下，先帮我把孩子入学的问题先解决？”
校长铁板一块：“抱歉，办不了。无凭无据，我没办法给你办。”
韩宝来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校长，我给你们拉赞助，我三个孩子在这里读书，我一定帮你建一个演艺中心。建一个高规模的演艺中心至少需要一千万，对不对？”
校长这才笑了：“韩宝来，张楚桥打电话过来不让我给你办。你不办好入学手续，孩子入学也不给办。这是连一块的。你说，帮我们拉赞助，可不能空口无凭。我们先谈这事情，他马上就到了。”
韩宝来跟她讨价还价了：“你给我办了孩子入学的手续，气死那个鲁主任，我就签演艺中心，五年帮你建成。”
“鲁主任是我老公。那我更不能帮你办了。”校长抿嘴笑道，“宝来，我家老头记忆不好。自己的学生都记不清。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替我家老头给你陪罪。你听车子响了吗？张校长和他到了。一会儿全给你办了。这是你的母校，谁真敢难为你？吃了豹子胆了？”
一会儿，楼梯响起一阵咚咚上楼的声音，张楚桥快六十的人了，走得气喘吁吁，鲁主任也是满头银发，跟在后面，看韩宝来还坐在校长办公室跟她老婆聊天，他才长吁一口气：“小祖宗，差点要我老命了。哟，三个宝贝好可爱。叫爷爷——”
韩宝来方笑着让孩子叫张爷爷、鲁爷爷。
鲁主任搂了这个孩子，亲那个孩子，换了一张皮似的，本来是个好老头，还是老顽童呢。张楚桥笑道：“走遍全世界，你今天阴沟里翻船了吧？”
韩宝来讪笑着说道：“主要是管理严格，来不得半点弄虚作假。”
女校长站起身来，把合作协议在张楚桥面前一晃：“我家老头不错，稍稍为难他一下。我校的演艺中心落实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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