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京郊的这个高级疗养院，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章玉英着实被所谓的脑瘤后遗症，折磨得不轻。
江如意从付琦芸那里回来后，带着三个小家伙，跟着爷爷付国兴去疗养院看望过一次。
但亲眼看到亲奶奶的现状时，她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原来的章玉英，因为底子实在太好，虽已年过七十，但身材仍旧圆润丰满，皮肤仍然十分白皙细腻。
脸部线条柔和，五官分明，柳眉入鬓，双眼有神，有种既富贵又威严的当家主母气质。
头发虽已半白，但她并没有染发，而是以一种最自然的方式，展现了独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最美状态。
可如今……
眼前这个干瘪干瘦，背弯了，头发也全白，干枯，毛躁……
脸上布满褶子，还有老人斑……
双眼浑浊，甚至充满无名戾气的老太太……
还是曾经那个一身贵气又优雅的付老夫人吗？
“给太姥姥请安！”
三个小家伙规规矩矩站成一排，九十度弯腰，异口同声问候道。
江如意嘴角一抽，“……”
如此文雅的说辞。
如此文静规矩的请安方式。
是谁教他们的？
平时他们看见哪个长辈，不是“啊啊啊”冲上去，直接给一个熊抱啊。
也就是到了章玉英这里，独一份儿。
看似礼貌又乖巧。
细品，全是疏离。
殊不知，陆北城平时对三个小家伙的教育就是，面对不喜欢的亲人，哪怕心里再不喜欢，也要保持面上的客气，让人挑不出错就好了。
反正又不常见。
三小只此刻，完全是在践行老爹的双标式教育理念。
付国兴可不知道江如意和三小只的心理活动，反而笑得乐呵呵的。
揉揉他们毛绒绒的小脑袋。
“哎呀，我家的宝贝们，真是太有礼貌了！”
这话不仅江如意想笑，就连章玉英，都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不年不节的，你们来干嘛？”
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是对二儿子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儿，还有她的三个孩子，喜欢不起来。
那是一种先天的气场不合。
没办法强融。
江如意当然知道章玉英不待见他们。
不过，反正她作为小辈的礼数尽到了就好。
对方喜不喜欢的……
呵！
她稀罕吗？
江如意把随手买的几样高档保健品放到一旁的桌上，笑说：
“奶奶，孩子们的曾爷爷和爷爷奶奶，已经打了很多电话来催，说实在是太想他们了。”
“再加上我们也的确离家太长时间，明天，我就要带着孩子们回去了。”
“趁着还有时间，今天，我带着孩子们来看看你。”
章玉英刚经历了一轮非人的头疼折磨，此时脑袋里还是闷涨闷涨的，极其不舒服。
她也懒得应付这完全莫得感情的塑料孙女。
随意点点头，又挥挥手，“行，我知道了，反正我还死不了，你们放心走吧。”
那态度，跟打发下人似的。
极其敷衍。
“……”江如意嘴角抽抽了两下，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亲奶奶。
是真不讨喜。
还有，哪有自己咒自己的？
真嫌自己命长了？
看出对方没心思跟自己寒暄，江如意礼貌地说了几句祝您早日康复的祝福语。
然后带着三小只出了VIp房间。
“爷爷，你跟奶奶肯定有话要说吧，我们在外面等你。”
付国兴回以微笑，“今天天气不错，你带他们去楼下院子里玩一会儿，我待会儿下去找你们。”
“好哒~”
……
等江如意和三小只出去后。
付国兴脸上的笑，立马就落下了。
转头，双目含威地看向章玉英。
他没想到，犹豫了快一个月，都没忍心来打扰她。
今天好不容易借着跟如意他们一起来的名头，准备心平气和跟她好好谈谈。
却被她对如意和孩子们的态度，给气着了。
“章玉英，你看看你自己，哪里有一点当奶奶和太姥姥的样子？”
章玉英冷哼一声，“我怎么了我？”
“我没样子，那你看看他们心里有真心把我当奶奶和太姥姥吗？”
付国兴气怒：“感情都是相互的，是你先不慈，就不要怪他们不孝。”
“呵~~”章玉英冷呲一声，“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做长辈的，去跪舔他们？”
“他们也不怕折寿！”
“你……”付国兴气得差点词穷。
章玉英实在是头晕脑胀得很，完全没心思跟这个自打自己醒来，连续一个月都没有出现过的丈夫话家常。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事就赶紧滚。”
留下来也只会给她找气受。
“你，你怎么变得这么粗鲁了？”
付国兴皱皱眉，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永远端着，想表现出自己高贵优雅一面的老妻。
如今，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姿态。
一时间，也有点头疼。
就这态度，他还怎么质问她当年的真相。
“呵！我粗鲁？”
“付国兴，你也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有本事，你也长个脑瘤试试……”
“或者说，你也尝试一下，刚出院就被家人送到这封闭的疗养院里，每天过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
“如果到时，你还能有好脾气，我跟你姓。”
付国兴懒得跟她计较，“章玉英，你就知足吧，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换了普通人，你想过今天这样的日子，那就是做梦。”
章玉英翻了个白眼，“这种好日子给你过，你过不过？”
付国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怨天怨地的模样，无奈道：“这里怎么就不好了？有最专业的医生和护士，24小时守着你，你还想怎样？”
他默了默，“算了，跟你说不通，我今天也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深吸了一口气，“章玉英，我今天来，是想亲自问你一件事。”
章玉英双眼微眯，无悲无喜地盯着他。
看看他嘴里能吐出什么话来。
“当年，婉宜的出走，是不是你逼的？”
“还有，她留给我的信，是不是你截走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当初已经答应你，会娶你，会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你为什么还是不放过婉宜？你的心肠怎么就这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