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守孝过程也不是全然完美,养娃后还是出现了意外,弘历发现永琏这个身体破破烂烂的,这回好家伙,直接不让富察琅嬅探望了,完全隔绝了母子俩的会面。
就这样还是不满意,他直接问罪了富察家,后者愈发瑟瑟发抖,终于是在弘历允许的情况下,传进了一封信到长春宫。
皇后看着经过她那一系列措施磋磨后灰扑扑的嫔妃们,包括晨起照镜子同样告别四季豆的自己,想到家里来信声声指责,一贯安定如风的伯父都破了大防。
最后再瞧见光鲜亮丽的元贵妃,本就婉冠群芳的她在此刻彻底把她们都衬成了地上的泥点子,心口突然就拔凉拔凉的。
是她想当然了,皇上哪里是不计较,哪里是原谅她了,不过是账册心中记,一一讨还罢了,不动声色便让她就剩下个皇后的空架子,当真是男人够狠,谁又会真的让自己吃闷亏呢。
反而是她,被自以为是麻痹着,把皇上的忽视当信任,放纵。
或许那真的是放纵,纵容她一步步走向终点,到头来儿子不亲近了,家族失望了,后宫嫔妃瞧不上了,太后更是丝毫不顾及就差指着鼻子挑明。
时至今日不过做了三年不到的皇后而已,她就已经彻彻底底看清了镜子里自己憔悴苍老的模样。
半盏茶的功夫,皇后认命的捏着鼻子将之前的所有昏招废除,强撑着叫了散。
婉茵没心情关注她如何心焦力瘁,捧着账本去了养心殿。
张口就是,“皇上,有人坑我们的钱”。
弘历一听不得了,虽然他死鬼老爹给他留了满满一国库,但谁会嫌钱多啊,而且那些钱两场战事就没了。
既坐上这个位置,谁不想名垂青史,千古一帝。
普通政绩且不论,最直接的法子便是开疆扩土,这才是实打实抓人眼球的东西,回顾历史:
华夏始祖老秦,即便被人骂了几千年暴君,但不可否认自他之后,但凡有点血性的男人都想入主中原,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再有汉武帝,那是六亲不认的政治机器,狠起来自己都刀,可后世提起皇帝,也总能有他一席之地。
最近的他皇玛法,平定三藩,三征噶尔丹,单说这块,那也是他上一任老爹实实在在比不上的。
这些人无一例外,可不就是打出来的威名么。
弘历认真了,把婉茵一把提到怀里箍着,“朕瞅瞅,谁敢如此狗胆包天”。
婉茵被抱得紧了,有些不大舒服的扭了扭身子,换来的是男人愈发紧的缠绕。
“……”。
她轻飘飘瞥了对方一眼,莫名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后者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表情严肃,很正经的模样。
“……”。
婉茵抿了抿唇,把账册翻到最离谱的一张,“诺,您看看,咱自己黄庄上养出来的小葱,咱还得出钱买就算了,偏生他们还扰乱市场价格,哄抬了几十倍不止”。
“哦……诺,这个鸡蛋,我都怀疑莫不是金鸡下的蛋,价比黄金”。
“还有这猪肉,臣妾例份中是有的,可这东西他们弄成薄薄一片,指甲盖一样,还没放嘴里呢就化了,砸吧砸吧嘴后啥味道没有”。
“还有这个……还有……那个”,婉茵喋喋不休,咔咔告状,用最礼貌的声音,请人去死。
弘历一时竟不知道是看账本还是看她,只觉得怀里的人比太阳更耀眼,让他无法直视却又贪恋其温。
几天后,弘历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宣传马齐进了宫。
账本一丢,意思很明显,让你家的人暴出来。
富察家因为宫中的富察琅嬅一堆槽点,还被人事实抓在掌心,皇上之前给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惩罚,生个病禁个足都没有,他们就老觉得头顶悬着把刀。
如今好了,这把刀下来了,马齐狠狠松口气,表示你放心我去办,保证一只漏网之鱼没有。
内务府盘根错节,关系网通天了都,自大清入关开始便稳步发展,尤其康熙爷那朝直接起飞,已形结为联盟成了气候,称包衣世家。
前朝也不是没人知道,可就真没人会冒险得罪那起子人,说的宁可杀君子不愿碰小人。
就是这个道理。
很快,前朝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富察氏门生亲自操刀,内务府以乌雅氏为首的所谓包衣世家几乎被连根拔起,屠刀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新的包衣开始冒头,顶着前辈前科的他们再不不复曾经辉煌,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有半步逾矩。
弘历满意了,也是这个时候,高斌的工程队从先帝开始到如今耗时五年,终于完成堤坝修筑。
信守承诺的男人大笔一挥,日常赏赐额外,高官厚禄加身,最重要的是,高氏一族抬入了满洲镶黄旗,赐姓高佳氏。
咸福宫上下一片欢腾起舞,高曦月开始忙着写信,“阿玛终于回来了,我要写信给阿玛,让他帮我报仇,收拾了太后那个老妖婆!”。
“敢给我下药,难怪我喝那药越喝越病,原来是人家放佐料了!”。
“我倒要看看,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若非阿玛离开时把女医及时送进来,我如今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了”。
茉心二人同仇敌忾,真心觉得自己瞎眼了,竟没看出太后是这么个货色。
高曦月骂骂咧咧整整写了厚厚一沓,让人赶在宫门下钥前递了出去。
虽然信件在弘历手里过了一道,但还是顺利到了高斌府上。
这家伙来劲儿了,出手稳准狠,不过办事前还是暗戳戳询问了一把弘历。
哭得稀里哗啦的呀,说她家闺女这么大点儿娇生惯养的,却一朝入了宫就没好的时候,又是主母迫害又是太后下药,这是轮流上啊。
弘历嘴角抽抽着让他随意。
高斌得了准信儿,半个月不到便废了果郡王命根子不说,还让人得了个终身瘫痪。
弘历承了沛国公府的情,趁机将果郡王亲子从慎贝勒那里抢了回来,各回各位。
高斌的动作并未停止,又两日,灵犀公主落水受寒,高烧一夜醒来后绝了育。
甄嬛这回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干的了,让人传弘历过去,便宜儿子没空,她只能自己过去,便宜儿子依旧没空,不见。
甄嬛早就联系不到前朝了,已经被架空到了云朵上,在养心殿外来回踱步,最后只能无能狂怒,灰溜溜往回走。
“白眼狼!”。
“白眼狼!”。
“当真让人心寒,若非哀家扶持,岂能有他的今日!”。
弘历后脚便得了消息,二话不说给高斌大开方便之门。
当天晚上太后就因果郡王与灵犀公主之事打击太大,承受无能,中风了。
后宫之人安静如鸡,便是忙着悲怀伤秋的皇后都好奇的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高曦月更是直接在请安的时候斜着眼睛看皇后,阴阳怪气,“哎哟~这有些人啊,报应虽迟但到,可是要注意了呢”。
哲嫔何其敏锐,自然也嗅到了慈宁宫的些许不对,但也没兴趣探讨上一辈的秘辛。
并未察觉此事同咸福宫有啥关系,只以为高曦月这是指桑骂槐。
就也跟着附和了两句,“天道轮回,确实如此”。
高曦月再接再厉,“哎呀哲嫔妹妹,听说大阿哥身子骨好着呢,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上次我在骑射场瞧见他练射箭,哟~那气血足的”。
“不像有些人啊,病病歪歪的一步三喘,也不知道是不是为娘的做孽给连累的!”。
哲嫔抿唇轻笑,“姐姐谬赞了,永璜啊也就这点让我最满意了,为娘的也不求他什么,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一辈子,我这成日烧香拜佛的,也是佛祖垂怜,祖宗保佑~”。
高曦月这回直接转身对上皇后,“不过也得是平日里做善事,人佛祖才肯多看两眼,可不是人人都有这福气的呢~”。
……
自从高斌回来,又成功搞到太后,高曦月的胆子膨胀到尺子都追不上,以前只是背后小声哔哔,或者明面上偶尔顶皇后两句嘴,到底很有分寸。
如今不同了,天天跟哲嫔唱双簧,每日请安都要把皇后气到脸色铁青才扭着腰离开。
可想而知,今天于长春宫来说,又是一个阴雨天。
婉茵乘上辇轿,彼时又一个秋天,不知道哪里来的红枫叶飘啊飘的落到她腿上。
婉茵瞅了眼,一巴掌给它拍碎掉。
叶心走着走着便感慨,“如今的宫中,看似平静,可奴婢总觉得底下暗流涌动的”。
时不时就死人,可明明大家都没斗起来啊。
真是怪异得很。
婉茵把着扶手往后靠了靠:“谁知道呢”,在这个紫禁城中,谁都会有自己的故事。
弘历等在翊坤宫中,正逗婉茵的小耗子,裤衩好似很不开心被他摸来摸去,歪歪扭扭的反抗着。
婉茵走近后把小鼠提到怀里,只是下一瞬她自己就被弘历提到怀里。
他粘着她,越来越粘着。
“今日怎么这么久”。
“慧妃今日骂爽了,哲嫔也打着拍子,一时忘记了时间”。
顿了顿后又补充,“倒是挺欢乐,后宫还是要这样有朝气才好”。
弘历笑了:什么朝气?骂人的活力?
他拉着婉茵往屋内走去,短短几步路,两人却像是有说不完的碎话。
都是些日常,可彼此就是听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