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一一批发下去,骂骂咧咧者众,像太后,像富察诸瑛,或是金氏,苏氏……可以说整个宫廷几乎没有一个是满意的,就连畏畏缩缩的海兰都有些神色晦暗起来。
不过这也不耽误大家终于可以欢天喜地搬家了。
竹影阁。
叶心指挥着屋里屋外的人动作,心里喜滋滋,“主子,皇上果然疼您”,她原想着没孩子,顶天了妃位呢。
没想到皇上这样大方。
婉茵亲自整理自己的画卷跟许多珍藏版书籍,这可都是她的宝贝。
闻言可有可无点点头,之前弘历宣她去养心殿的时候就给她透露过了。
眼下有点开心,但不多。
翊坤宫华丽敞亮,乃内廷西六宫之首,两进院落,正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亦有东西配殿,以及后殿。
康熙爷时期住的宠妃郭络罗氏,先帝爷时期住的也是宠妃年氏。
只是宜妃儿子谋逆,又缝几十年死对头上位,晚年实在算不上快活。
至于年氏,宠冠六宫花团锦簇,却家族覆灭,死得轰轰烈烈。
这地方……多少有点诡异。
婉茵扶着叶心的手一路走进,新住所没了满院竹影,却见东西两面墙上坠着厚厚一叠蔷薇花。
迎风摇摆,芬芳扑鼻。
院子里空旷,好在中央处有棵银杏树,树下围以栅栏,里边养着绿茵小草,空出的一道小门铺着小碎石子蜿蜒到大树根处,尽头搭着一座秋千椅,椅子上垫有厚厚一层毛茸茸,光看着就知道不硌人。
整个院子的布置多一分太繁,少一寸过简,色彩搭配高级大气。
迈上台阶,左右两侧摆放着大大炉鼎,进入正殿后,迎面是个华丽的单阶宝座,其背后架着一座草原观星落地屏。
左手边是书房跟卧房浴室,中间隔着一道月光纱帘,窗外的风被进来,翩然起伏波浪一般,偶然透着银光。
右手边是一处暖阁,隔着一扇翠竹雕花镂空月洞门往里摆放着一张贵妃榻,很适合清晨晒太阳,傍晚看红霞,深夜赏月亮。
整座大殿,椒房恩宠,富丽堂皇,一应家具摆设无一不精,里里外外都透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
婉茵坐在上首,跟前的一应宫人上前正式叩拜,行大礼。
“恭喜贵妃娘娘,给贵妃娘娘请安!”。
从亲王侧福晋升级到一宫贵妃,身份不同了,身边的人自然也多了许多新面孔。
她自带的掌事宫女叶心,大宫女琥珀琉璃,翡翠玛瑙,以及首领太监小全子跟他的两个小徒弟。
余下的就是新派来的十名小太监,六名小宫女。
给了赏赐后,婉茵扫了眼众人,目光突然在其中一位身上停下。
琥珀得到示意,便将人唤上前些,问,“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十二三岁的年纪,像是刚入宫不久。
“奴婢姓魏,名唤嬿婉,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金安”。
魏嬿婉有些害怕,她才入宫,本是被分了去四执库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中途被改到了贵妃宫中。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她出身不显甚至乃罪臣之后,属下五旗包衣,没曾想竟能来翊坤宫伺候。
婉茵看着她,这姑娘身上有一股莫名朝气,像风吹不败的常青藤,破土而出的芽苗,摇摇欲坠却始终坚韧不拔。
“抬起头来”。
是一张圆润白嫩的鹅蛋脸,眉眼十分精致,透着一丝妩媚,真是灵动得紧。
“魏嬿婉~嬿婉谁家女,搴荷戏芳渚”。
“很美好的名字,几岁了?”。
“回娘娘,奴婢才过了十四岁生辰”。
“嗯,大好年华”。
“下去吧,好好做,翊坤宫会有你的位置”。
魏嬿婉心中激荡,“多谢娘娘,奴婢定忠心耿耿侍奉娘娘”。
待人散去后,婉茵将茶杯放在桌上,起身去了里边的那贵妃榻躺下。
叶心习惯性近身替她按摩。
“主子,奴婢怎么瞧着……新送来的这些宫人,小太监们到还好,可宫女……真是一个比一个水灵漂亮”。
还年轻鲜活。
怎么看都不是巧合。
婉茵淡淡应了声,“都查一查吧,没问题就留下”。
“是,娘娘”。
同一时间,咸福宫中的高曦月欢欢喜喜抱着孔雀的同时也筹谋着告状去。
之前是丧期,阿玛来信说让她不要冲动,富察家累世高官,战场上死了多少儿郎,富察氏本身又揣着嫡子嫡女,皇上刚登基,绝对不可能废了皇后。
所以哪怕事情已经被抖落了大半,可她还是得紧紧捂住最后一块遮羞布,等着寻个时机会私底下找皇上哭诉,捞点好处才是真的。
此外,他会从宫外安排医女入宫专门为她诊断,宫中太医一个都别信。
阖宫搬迁风风火火的,很快便完事儿了,刚一落定,皇后便领着众人去了太后的慈宁宫请安。
“臣妾\/嫔妾等参见太后,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
“赐座”。
随后便是一通友好交流,皇后端庄大气,慧妃活泼可爱,哲嫔明哲保身,金常在直接爽朗,黄氏一味小心翼翼的讨好,包括苏氏珂里叶特氏都随着大流,大家好像都挺开心的。
太后笑得像个慈祥和蔼的老人,一一回应了大家,甚至单独给了高曦月一个恩典,派自己的专属太医卫临为她调养身体。
除却负责照料皇上的齐汝,这位就是顶顶厉害的。
贵妃乐叨叨应下,抬着下巴看向皇后,像极了一只傲娇嘚瑟的孔雀。
婉茵默默看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先帝去了之后这位太后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
可明明她才三十多岁而已,之前很是貌美的。
聊到中途的时候,太后突然幽幽瞥了一眼静悄悄没什么存在感的婉茵一眼,冷不丁提了个贵子,让大家都努努力。
还拐弯抹角让她不要这么霸道,好歹给人留口汤喝。
婉茵烦死了这种不阴不阳的各种暗示明示,左耳进右耳出,面上温婉,扭头找了弘历告状。
“贵子,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常听长子,嫡子,太后到是贯常新奇”。
弘历笑着把她拉到身旁坐下,“嗯,你说得对,那你说说,该怎么办呢”。
婉茵一听让她出主意就不说话了,低头抠着手指头。
她就是个想来吃现成的,有些事情她不能直接参与。
别看弘历如今看似爱她爱得深沉,可真心瞬息万变,鬼知道下一刻会变色成什么样。
男人翻脸起来没底线得很,什么事做不出来,旧时账单他们比谁都记得清楚。
她才不要留把柄,还是这样明晃晃的,她可没有底蕴深厚的富察氏做靠山。
容错率高得离谱。
弘历不知看懂了没有,只也不再多说,将她轻轻纳入怀中。
“此事朕会处理,你不必多管,此外,朕会让你协理六宫”。
“协理六宫?”,婉茵刷一下抬头。
“为什么?”。
弘历理所当然道,“哪里有为什么,你为贵妃,一人之下而已,在重华宫的时候你不也拿着半数管家权吗?”。
有了权利才好保护自己,他到底不能时时刻刻把她挂在腰间。
婉茵这回是彻底转过身,对上他清澈的眼眸,里边倒映着自己的样子。
“……嗷,好”。
他好像,还挺好?
不过她也没纠结多久,很快宫中便迎来诸多盛典。
皇上登基大典。
皇后册立大典。
后妃册封礼,好在嫔位以下是没有册封礼的,满打满算也就两三场。
正式册封过后,婉茵的后宫生活似乎跟在重华宫的时候没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唯一比较大的一点区别估计就是……她养了一只小白鼠。
她会在看书之余抱着它聊天,也会在秋千上饮酒荡着的时候偶尔停下来跟她划拳……
小白鼠跟她一样,额头有一抹淡紫色,她更会把她抱起来大头对小头,这个时候的它就会用那种三分凉薄三分讥笑三分漫不经心的绿豆眼看着她。
翊坤宫自从多了这么个小东西,便增多了欢声笑语。
只是……弘历莫名其妙开始盯着她的肚子,目光幽深,有时候白天看着,有时候大半夜起来看着,跟个神经病一样。
有一天他突然开口问,“你很喜欢小裤衩?”。
婉茵并未察觉异常,自然而然接过话,“当然啊,谁都喜欢幼崽,它还是个宝宝”。
“那……什么时候咱们能有个小宝宝”,他话锋突变道。
彼时偷偷摸喝药的婉茵惊悚了一瞬,转瞬又变得平常,温婉如旧,“这个……得看缘分”。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他就不说话了,只定定看着她,直到把她看得头皮发麻,才又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摁着重重的亲。
最后闷声闷气道,“睡觉!”。
婉茵:“……”,睡就睡!
又一个请安日,长春宫中一片温馨,一屋子妻妾和谐到让人纳罕。
只见皇后一如往常一般压轴出场,优雅淡定的坐在上首。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位今日怎么穿戴如此……嗯……简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