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6章
庆功宴的香槟泡沫漫过水晶吊灯，在苏曼石膏腿投下的阴影里，一抹暖杏色身影穿过喧嚣。
温馨将毛绒披肩搭在苏曼裸露的肩头，指尖拂去她发间碎雪：\"又穿这么少。\"语气带着经年累月的纵容。
\"温医生管得比经纪人还宽。\"苏曼把玩着香槟杯，目光却黏在人群中那个颀长背影上。
张煜正被投资人围住，西装袖口下露出半截纱布——是她昨夜咬的。
温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忽然抿唇轻笑：\"那位顾医生在等我们。\"
她示意落地窗旁的白大褂身影，对方转身时，胸牌上的\"急诊外科-顾流年\"在灯光下流转如银河。
医院走廊尽头的换药室，顾流年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轻按苏曼渗血的膝盖：\"结痂前别碰水。\"
镊子夹起碎玻璃碴的动作像在拆定时炸弹，消毒棉球擦过她小腿时，苏曼突然攥住床栏：\"轻点！\"
\"忍忍。\"顾流年没抬头，呼吸却漏了一丝紊乱。
她指尖划过那道三寸旧疤，突然用镊子挑开结痂边缘：\"这里当年没清干净。\"
碎玻璃在托盘里发出细小的碰撞声，像某种迟到的审判。
温馨推门而入时，顾流年正用弯针缝合苏曼掌心的新伤口。
碘伏在两人交叠的皮肤间晕开，像泼墨画里蔓延的藤蔓。\"顾医生的手比缝纫机还巧。\"
温馨将热可可放在床头，目光掠过顾流年发间晃动的栀子花发卡——那是医院花园里唯一盛开的冬花。
更衣室的毛玻璃映出三个交叠的影子。
苏曼咬着温姜茶，看顾流年用镊子夹出她后颈的碎玻璃：\"威亚事故后，你每次淋雨都会发烧。\"温馨突然出声，吓得顾流年手抖，镊子差点戳进血肉。
\"温医生！\"顾流年耳尖泛红，低头时露出后颈细小的痣，\"这是患者隐私……\"
\"她肋骨第三根骨折过。\"温馨打断她，从包里掏出暖宝宝贴在苏曼后背，\"威亚断裂那次，她瞒着所有人拍了十七次坠落镜头。\"
顾流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她突然摘下口罩，嘴角梨涡盛着暖光：\"今晚我值班，需要止痛药随时叫我。\"转身时，白大褂口袋里滑出半包栀子茶，在苏曼石膏腿边漾开清香。
消防通道的绿光里，苏曼正对着手机练习颁奖礼微笑，石膏腿架上的泡面广告海报簌簌作响。
温馨突然抢过手机：\"别练了。\"她指尖抚过苏曼眼下的青影，\"当年奶粉广告试镜，你对着镜子练了整夜，结果发烧到39度。\"
\"至少我入选了。\"苏曼逞强地仰起头，却突然撞进张煜的胸膛。
他西装上沾着细雪，掌心滚烫如烙铁：\"顾医生说你在找这个。\"他摊开手掌，躺着被碾碎的体温计水银珠。
温馨和顾流年不知何时出现在转角。顾流年举着应急灯，暖黄光晕里，她胸前的栀子花突然飘落一片花瓣，恰好停在苏曼颤抖的睫毛上。
医院天台的初雪纷飞如碎钻。
顾流年调整着苏曼腿上的石膏角度，金属扣件碰撞声清脆如铃铛：\"再有三周就能拆。\"她忽然抬头，撞进温馨含笑的眼眸，\"温医生今天没手术？\"
\"特意来观摩顾医生的妙手。\"温馨将热可可塞进顾流年掌心，白雾氤氲了两人之间的空气。
苏曼望着她们交叠的衣角，突然想起五年前威亚事故那晚，也是这样的雪夜，温馨守在她病床前，用棉签蘸水湿润她干裂的唇。
\"苏曼。\"张煜的声音惊飞檐下麻雀，他捧着姜汤的手背结着霜花，\"顾医生说……\"
\"说我该复健了。\"苏曼笑着打断，拐杖在雪地上画出同心圆。
顾流年蹲下身调整她脚踝绷带时，温馨突然掏出手机：\"顾医生，看镜头。\"闪光灯亮起瞬间，顾流年错愕的侧脸与苏曼狡黠的笑同时定格，身后医院霓虹在雪幕中流淌成河。
消毒水的气味在暖风中发酵，苏曼拄着拐杖看顾流年蹲在雪地调整石膏角度。金属扣件发出清脆声响，像某种精密仪器的倒计时。她忽然注意到对方白大褂下露出半截红绳，系着枚焦黑的栀子花发卡。
\"温医生。\"顾流年突然转头，晨曦在她睫毛上结出细小的冰晶，\"昨晚值班室监控拍到个可疑身影。\"她将手机屏幕转向温馨，画面里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往药剂室方向张望。
温馨接过手机时，苏曼看见她无名指的戒痕在晨光中一闪而逝。那枚素圈戒指三年前就消失在手术室的无影灯下，此刻却在她指根留下淡青色印记，像被擦除的密码。
\"通知安保科了？\"温馨的手指在屏幕停留片刻，鸭舌帽檐压得很低，但那人左耳后的痣让苏曼心头一跳——和张煜西装袖口的朱砂痣位置分毫不差。
\"已经处理了。\"顾流年起身时，胸牌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斑，\"倒是苏小姐该做肌电图了。\"她推着轮椅的动作用力得指尖发白，仿佛要借此抵消方才的颤抖。
理疗室飘着电极片的青草香，苏曼看着监控器上跳跃的波纹：\"当年威亚螺丝松动，真的是意外？\"她突然发问，目光锁定顾流年正在记录数据的笔尖。
笔尖在纸面洇开墨点，顾流年抬头，口罩上方的眼睛像深冬的湖面：\"事故鉴定书显示是金属疲劳。\"她摘下橡胶手套，腕间栀子花香随动作漫溢，\"但您后颈的玻璃碴……\"
\"是颁奖礼舞台灯罩的碎片。\"温馨推门而入，带着手术室特有的冷冽气息，\"当年你非要带伤完成高空表演。\"她将肌效贴贴在苏曼小腿肌肉最紧张处，力度精准得像在调校准星。
苏曼闭上眼睛，想起五年前坠落瞬间，威亚钢丝突然灼烧般的疼痛。那时她看见观众席有个红点闪烁，像是相机镜头反光，又像是枪口火焰。
\"苏曼？\"张煜的声音裹着寒气冲进来，西装上未化的雪粒落在治疗床，\"顾医生，她的复健计划……\"他突然噤声，目光凝固在苏曼后颈的电极片上——那里有道月牙形疤痕，与顾流年锁骨处的胎记完美重合。
温馨的手指突然收紧，苏曼闷哼一声，肌效贴边缘卷起细微褶皱。张煜下意识去摸袖口的朱砂痣，却碰到纱布下未愈的咬伤。昨夜苏曼像困兽般撕咬他肩膀，问他为什么不阻止五年前的拍摄。
\"张先生。\"顾流年将肌电图报告递过去，纸张边缘沾着栀子花瓣，\"患者的腓肠肌恢复比预期快两周。\"她说话时胸前的工牌微微晃动，急诊科的红章下藏着细小的钢印——那是孤儿院的纹章。
张煜接过报告时，苏曼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有圈戒痕，与温馨指根的印记形成诡异对称。五年前事故发生时，他作为最大投资方代表全程监督拍摄，却在关键时刻消失二十分钟。
\"今晚慈善晚宴的邀请函。\"张煜将烫金卡片放在床头，苏曼看见背面印着医院基金会logo，\"顾医生也会出席。\"他转身时，苏曼突然叫住他：\"你袖口的朱砂痣……\"
张煜脚步一顿，袖扣在灯光下折射出血玉般的光泽：\"胎记而已。\"他快速离开，留下栀子花香与消毒水气息在空气里厮杀。
晚宴厅水晶吊灯折射出万花筒般的光影，苏曼看着顾流年在酒塔前取香槟。她今晚穿了墨绿色丝绒长裙，露出后腰的蝶形疤痕——那是三年前替温馨挡下手术刀划伤留下的。
\"温医生。\"沙哑男声在背后响起，苏曼转身看见基金会理事长举着红酒杯，\"听说你要调任海外医疗队？\"她注意到对方左手小指少了一截，切口整齐得像手术刀杰作。
温馨突然出现，白大褂下摆还沾着血渍：\"李理事，捐赠的Ecmo设备明天到港。\"她碰杯时，苏曼看见她颈间闪过银链，坠着半枚焦黑的栀子花发卡。
顾流年端着香槟走来，胸前的钢印在灯光下若隐若现。苏曼突然攥住她的手腕：\"五年前事故当天，你在急诊室当值？\"她记得监控里有个戴栀子花发卡的护士，在威亚检查前进入过设备间。
香槟泡沫溢出杯沿，顾流年的睫毛剧烈颤动：\"我在处理连环车祸伤员。\"她抽回手时，苏曼看见她掌心有道新月形疤痕，与自己后颈的疤痕如出一辙。
\"苏曼！\"张煜的声音刺破衣香鬓影，他拽着她的手往露台走，\"监控拍到李理事进了你的化妆间。\"他手机屏上是模糊的身影，但那人耳后的朱砂痣清晰可辨。
夜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苏曼裸露的后背，她突然想起三年前火灾现场，温馨也是这样拽着她冲进火场。
那时她们在孤儿院阁楼找到顾流年，她蜷缩在栀子花丛里，怀里抱着焦黑的发卡。
\"你早知道真相？\"苏曼盯着张煜发红的耳尖，\"为什么当年不说？\"她想起他西装上沾着细雪的夜晚，掌心的温度计水银像散落的星辰。
张煜突然扯开领带，露出锁骨处的獠牙纹身：\"因为凶手……\"他话未说完，消防通道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苏曼冲过去时，看见顾流年举着应急灯，温馨正将昏迷的李理事拖出着火的治疗室。
\"他修改了你的肌电图数据。\"温馨将染血的U盘扔给张煜，\"想让你在复健时二次受伤。\"
她撕开灭火器喷口时，苏曼看见她腕间红绳系着另一枚栀子花发卡——与顾流年的发卡拼成完整的花朵。
火舌舔舐着顾流年的白大褂，她却将苏曼护在身后：\"五年前我在监控室值班，亲眼看见……\"
爆炸声吞没后半句话，苏曼在气浪中看见温馨冲向火场的背影，与十年前孤儿院大火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