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虫鸣不断。
街上清冷无人，福来客栈也打了烊，关门后，店小二望着二楼的房间，神色变了。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
房中，一缕银辉透过虚掩的窗洒了进来，照清二人趴在桌上，未有动静，稍后门外一抹黑影蹿过，透过窗纸可见那黑影高大壮硕，在门外停留有几秒，方才转过身，直接将门撞开，那人的身形隐在暗处，却能瞧得比寻常人要高大些，那人再往前跳动两步，脸与身形也渐被银光所照亮，那玩意头不低，眼不斜，腿不分，尸不腐，四肢僵硬。
二人趴在桌上仍无半分动静，僵尸一跳一颠朝桌边而去，俯身去嗅二人身上的气味，倏而僵尸张开嘴露出尖齿，朝墨瞳脖颈咬去，几乎是在僵尸几近咬到的瞬间，他的腰子被捅了一刀，疼得“僵尸”顾不得形象嗷嗷直叫，墨瞳麻利将小刀抽出，那“僵尸”哎哟一声，痛得倒地打滚。
慕怀祺手一挥，随即案架上的油灯亮起，屋内瞬间亮堂了。
墨瞳睨了眼地上打扮成僵尸的高大男人，估摸着得有二米高了，基本能确定这不是今天那店小二，她垂首擦拭着刀锋上的血迹，冷嗤道：“装神弄鬼。”
“你、你们不是已经……”“僵尸”捂着腰子哀嚎，化着僵尸的妆容滑稽得很。
“嗯，酒不错，就是味道有点淡了。”慕怀祺又倒了杯酒，嗅了一嗅。
墨瞳拿起桌上的酒壶，蹲在“僵尸”的身边，“这么好的酒浪费了可惜，要不你都喝了吧！”
男人惊慌失措，捂着腰子往后缩，墨瞳轻而易举地摁住他，拎着刀子冷声警告，“再乱动，我就先捅你大腿，再捅你另一边腰子！”
“……”
慕怀祺心说日后绝不能随便惹她。
男人吓得冷汗直流，直喊，“小，小的知错了！”
“你的同伙呢？”
“楼、楼下。”男人知无不言。
墨瞳思忖，看来那货还不知道这边出岔子了，“那我接下来问你的话，你要老老实实回答，要不然你的后半生就真的成僵尸了！”
“……是、是，您、您尽管问！”
“村子里闹出来的那些怪事，都是你们干的？”
“不是！”
墨瞳一瞪眼，男人瞬间慌了，“一、一开始真不是！原先我们也是听说了村子里闹出了些怪事来！所以才，才想到利用这个来……来偷些村里边的牲禽。”
“就为这？”墨瞳有些无语，就这出息？
“是、是啊！”
“那你们是怎么想到扮僵尸的？”慕怀祺接着问。
“就是村里边闹的怪事，我也是听说那些家禽在夜里的时候都被什么给生生咬断了脖子，然后我们家老板又听说过什么僵尸，所以才……”男人哆嗦着，他腰侧的血汩汩地流，捂都捂不住。
“那村东头的那家屠户……”
“这、这跟我们绝对没有关系！小的知道这事的时候，连僵尸都不敢假扮了！”
墨瞳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抬头看向慕怀祺，听他说道：“那人也专挑夜里出没？”
“好像是！”
毒人本身是少有意识的，也不是见不得光，若是专挑在夜里出现，那必然是有人操控着他。
“那我没什么要问的了。”慕怀祺道。
墨瞳看了他一眼，又看着被自己一手摁着动都不动不了，只能哆嗦着的高大男人，“这一刀算是给你的教训，滚！”
男人捂着被捅的伤口，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慕怀祺伸了个懒腰，觑了墨瞳一眼，“曦曦，该休息了。”
墨瞳见他起身往床走，抬脚拦住了他的去处，冷冷道：“你到隔壁去睡。”
“为何？”慕怀祺勾唇笑道，“你我是夫妻，同住一间不该是理所应当吗？”
墨瞳默了片刻，慕怀祺以为她想通了，正想搂着她一起去睡，但见她伸出手，掌心朝上摊开，说道：“那你把休书给我，那我们就不算夫妻了。”
慕怀祺：“……”
怎么在这种时候提起这茬？
慕怀祺很自然伸出手贴上墨瞳的掌心，眯眼笑道：“休书没有，人有一个。”
墨瞳：“……”
俄顷，白风和冷凝从窗户跃进来。
慕怀祺就着姿势趁机牵起墨瞳的手，见她一时没有反抗，便大胆地十指相扣握着。
冷凝看向墨瞳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冷酷。
墨瞳视线与之相撞时，冷凝亦没有收回目光的意思，这女人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冷凝。”慕怀祺看她一眼，淡淡道，“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冷凝这才将视线收回，却未进入正题，“主子，这位姑娘是？”
“我夫人。”
墨瞳也未反驳，冷凝却不说话。
“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
冷凝冷酷颔首，“是。”
“属下是偶然在南溪村发现了毒人，便暗中观察着，但是属下发现那毒人好似不敢见人。”
“不敢见人？”慕怀祺琢磨着，莫非还在试炼阶段？
冷凝只在南溪村里发现了一个毒人，但他大多都在晚上出没，以啃食牲禽为主，她还跟踪毒人去过他的住处，不过就是在村郊的山洞里。
“这种随时都有可能变异的玩意儿，为什么不直接一把火把山洞烧了？”墨瞳皱眉，她曾经问过许爻毒人和丧尸的区别，他说区别在于毒人可控，而丧尸不可控，可控的毒人一般都是还存些意识的，但一经变异，那就跟丧尸几乎没有区别了。
“主子没发话。”冷凝冷冷道。
墨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难道不会变通吗？
“看来你们是不知道丧尸这种生物……”
话音未落，楼下却突然发出一道惨叫声。
几人同时出去，站在栏杆处往下看时，连同慕怀祺在内，都有些惊愕，店门口处，店小二正被一个毒人摁着啃食，不远处的高大男人惊恐的瘫倒在地。
“变异了这是？”墨瞳盯着埋头啃食的毒人，他好像察觉到了他们，抬头看过来时，面上爆满青紫色的血管，双眼猩红，似是啃魔障了，唇边血淋淋。
慕怀祺眯眼，如今这情况是在意料之外了。
白风和冷凝纵身一跃，朝着毒人飞身攻击而去，交手时，毒人打起来毫无章法，甚至总想啃他们二人，且不论毒人被打得口吐鲜血，他都能坚强爬起来再战，好像完全觉不出痛。
“这么打根本没用。”说罢，墨瞳抓住栏杆，一跃而下。
慕怀祺下意识地抓紧栏杆，瞧着墨瞳淡定地走过去，她从掌心扔出一支短刀，直插毒人脑门，白风和冷凝皆回眸错愕地望着她，墨瞳不理二人的目光，起跑冲向毒人，她抓住毒人的一条手臂，顺势一踏，往上一跃，绕着架在毒人的脖子上，她发狠一扭，只听咔嚓一声，脖子直接被拧断了。
墨瞳跳下，毒人倒地，瞪着一双猩红的大眼，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冷凝对于墨瞳的身手有些顾忌。
“还是曦曦厉害！”慕怀祺拊掌。
墨瞳蹲下抽出插在毒人额上的短刀，手起刀落，毒人的首级已经与身体分割开。
白风一惊，冷凝握着弯刀抵住墨瞳的脖颈，“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墨瞳面无表情地垂眸睨了眼精致小巧的刀锋，近在咫尺，她垂着的手也未闲着，下一秒，她袖中飞出一支银针，扎进冷凝的天枢穴，冷凝没设防，轻呼一声，墨瞳趁机反转情势，抢过她手上的弯刀，反抵住她白皙的脖子，另一只手制住她，“我最讨厌有人拿刀子对着我的脖子。”
一向只有她拿刀杀人的份，在她面前玩刀，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慕怀祺语调平淡，觉不出喜怒来，“冷凝，技不如人便不要班门弄斧。”
冷凝面色一赧，有些难堪，不服气的冷哼，墨瞳松手，手腕一转，把弯刀扔还给她，“小妹妹，打蛇打七寸的道理懂不懂？他变异了，不把头砍下来，毒素照样会蔓延运转。”
慕怀祺行至她身侧，自眼尾瞥了她一眼，点头道，“曦曦说得在理。”
顷刻间，毒人被斩断的咽喉缓缓爬出一条如新生儿的小指一般大的黑色蛊虫，墨瞳只觉恶心，“就是这玩意儿在作祟？”
蛊虫在地上蠕动着，似是想要逃走，墨瞳想着要不直接踩死算了，慕怀祺拦住她，从身上取出火折子，随手一扔，蛊虫整只灼烧起来，随即一股浓烈的臭味散开，令人作呕，慕怀祺似有先见之明，早早就捂住自己和墨瞳的口鼻了。
直待蛊虫烧焦，最后化成一滩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