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起。”
“老奴便发誓，哪怕还有区区几日寿命，也要找到国师府后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苟且偷生算得了什么？背负骂名又如何？老奴生是国师府的人，死便是国师府的鬼啊！”
说到这里，他再次潸然泪下。
我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抽。
因为我知晓，国师府的覆灭，并不仅仅让我失去了父母，还有无数曾经受国师府庇护的孤野流民。
或许眼前这位家奴，就是其中一人。
哪怕他不是十二国卫之一，但说到底也是我国师府之人。
“起来吧。”
我伸手将其搀扶起来，他却仍然小心翼翼的推开我，伛偻着身躯站在我旁边，不敢有所怠慢，一副家丁模样。
我信服了大半，但还是疑惑问道：“那你又是如何懂得这些法门的？又为何要做这么个局？”
“十大藏局，在国师府里，可是禁局啊。”
他一听到我这话，便拱起双手作揖道：“启禀少主，身为国师府家奴，老爷对我很是喜爱，所以即位之时，收我做了半个弟子。”
“老奴日复一日服侍老爷，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本事。”
“离开国师府后，为了以求生计，顺带着打探国师府后裔的下落，老奴只好在鬼市里混迹。”
“也算是勉强混出了点名堂。”
我疑惑问道：“我爷爷还教了你十大藏局？”
他却摇了摇头道：“少主，这十大藏局，是老奴的一位雇主，以‘打摆子’形式，让老奴布局的。”
所谓打摆子，在风水局里，指的就是由东家出风水局，再委托出去，找风水师代布局。
风水师也分三六九等，懂的布局的风水师，未必懂得所有局
“哦？雇主？”我心中一动：“谁？”
“陵城金眼，不知少主是否听过？”
“陵城金眼？”
我不免一惊。
这不就是王力背后的家族吗？
我清楚的记得，当初杨叔告诉我，王家算是陵城古玩界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了，地位不言而喻。
“这么说，你要养的古董，也是陵城金眼的？”
“如少主所言，正是。”
听到这个回答，我着实花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真是巧了。
这算什么？
大水淹了龙王庙？
这陵城金眼倒是有点本事，居然有十大藏局的珍藏法门，连《十二龙经》上都只是残缺记载。
“少主无须担心。”
“既然这破阴化巽阵，被您破解。”
“那么这古董养不养，都已经无所谓了。”
“能够回归到少主的身边，老奴这一生，死而无怨！”
“陵城金眼所托和赎金，老奴返还便是！”
我听到这话，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干脆笑着说道：“那多没意思，将那古玩拿来，让我瞧上一眼。”
“遵命。”
他二话不说，转身走到一旁的枯井处，朝着里面冷声呵斥道：“孽畜，将那古玩拿出，交给我家少主！”
一阵青烟缓缓从井口中飘出，驮着一个物件，缓缓落在了我的面前。
该物件表面盖着一层厚厚的黄纸，写满了晦涩的咒令，多半是为了更好与此地风水共通。
我上前打量，伸手将其缓缓撕开。
下意识，屏住呼吸。
蓝釉，白龙纹。
最先映入眼帘。
我瞳孔猛地一缩，手掌下意识抖动。
元代的东西？
撕拉。
一把扯掉所有的黄纸。
果然，不出所料。
这是一尊无法用价值来衡量的极品古玩！
白龙纹梅瓶！
元霁蓝釉！
也是我迄今为止，在除了鬼市这种地方以外，见过最为昂贵的“收藏品”！
不错。
是收藏品。
而非古玩。
元霁蓝釉白龙纹梅瓶。
倘若对古玩颇有研究者，自然能够明白这东西的收藏价值有多高。
元朝时期，制造瓷器最出名的地方，当属景德镇高居首位，每一条生产线，每一个窑造，都被朝廷所管辖。
里面的任何瓷器，打从“出生”起，便是皇贵之命，要送到宫里，供达官权贵把玩。
而蓝釉白龙纹梅瓶，更是例外中的例外。
彼时，能在瓶身上刻“龙”的窑造官，地位甚至比宫中能上朝的官，还要高上一头。
所以，类似此物的瓷器，都会被运往京城，期间绝不能让人触碰。
若稍有瑕疵，下场就是一律砸碎。
这就意味着。
经过岁月变迁，能流传至今的官窑瓷器，稀少、珍贵、寥寥无几，堪称屈指可数。
尤其是我眼前这一尊。
几乎代表了元朝时期，最高的瓷器烧制水平。
号称陵城金眼的王家，到底是从哪儿得来这东西的？
我强忍住心中的震撼，一手拖住瓷口，一手扶住底部，将其倾斜过来，细细查看。
浅底内凹。
通体施霁蓝釉，刻在其上的云龙、宝珠则施青白釉。
主体纹路，则是一条巨龙，追赶一颗火焰宝珠，并衬以像浮动的珊瑚枝一样的四朵火焰形云纹。
巨龙看起来威武、雄壮、悍猛，腾空飞舞于万里蓝天之中，颇有叱咤风云之势。
单论制造工艺上来看，绝对称得上是帝王之相。
但当我目光无意间看向其底部的釉色时，身躯却不免一僵，眼里满是失望之色。
“少主，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感叹说道：“这是一个仿造品。”
“仿造品？这……怎么可能？”老奴一脸不敢置信：“老奴也懂得一些鉴宝的道理。”
“这瓷器保留的极为完好，又是陵城金眼掌宝，怎么可能是赝？”
我笑了笑，心中无比笃定。
这，就是个假货。
至于原因嘛，很简单。
“元朝的烧瓷技术的确鼎盛，还融入了不少创新，这种霁蓝釉梅瓶就是其中一种。”
“倘若用现代的技术来分析，之所以能诞生这种釉色，其实是加入了一种名为‘钴’的呈色剂。”
“但这种呈色剂，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在施釉的过程中，必须先施白釉，再施部分蓝釉。”
“否则，很容易导致本末倒置的，烧瓷不成反烂釉。”
“而且，那个时候，瓷器都讲究三截成形，凹凸有致，犹如身材窈窕的美妇，才能体现美感。”
“那么为了能得到十全十美的生坯，窑造官就会用釉药将三截粘接，形成一个完整的生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