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要出门？”四双眼睛对上后，是陆鸣先开的口，他一脸懵地看着站在门里手挽手的二人，不确定道。“还是心有灵犀？知道我们今天要回来？”
本来这种场面不管回答哪个问题都很正常，结果从洗手间出来的李欣冉一直念叨：“哎呀呀，去看帅哥哥喽，今天我一定要找最帅的那个，你俩谁也别跟我抢……”
她后面还有一堆的絮叨没完，就被门外两道身影吓得一口包在了嘴里，憋得两边腮帮子鼓鼓的。
“什么帅哥？”陆鸣挑眉，突然一嗓子。“你们要去找野男人？”
反应最快的是王倩，柯珂和李欣冉还愣着，她就一步跨了出去，站到陆鸣身边挎上他的胳膊，先发制人。“你那么大声干嘛？什么野男人，会不会说话？你怎么回来了？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你电话呢？这么多天都不联系？故意的是不是？”
连珠炮的几个问题瞬间就成功转移了注意，柯珂和李欣冉看着陆鸣神色木讷，不知从哪个问题下嘴的样子，对王倩是由衷地佩服。
这时王倩对柯珂说。“我们先走了。”然后她又朝李欣冉招手示意连带使眼色。“你去哪儿？顺路。”
李欣冉一时没跟上她的节奏，反应慢了半拍。“哦，对，我晚上有个约会，我要去约会。”
三人进电梯后，电梯门缓缓合上之前，陆鸣朝柯珂说。“小弟妹，李浩波今早刚出院，还虚得很，你好好照顾他。”
热闹过后骤然的安静让人不适应，柯珂还在回想刚才陆鸣的话，就被李浩波打断了思绪。“你们刚才真要出去找其他男人？”
他的措辞比陆鸣的委婉好听多了，却更让柯珂心虚了。
“没有，李欣冉随便说说的，你知道我的性格不会做出那种事。”
她想看他，却又不敢一直看着，他平静未知的眼神能直透她心底所有想法，而他身高带来的压迫感也加速了她的紧张。
柯珂已经做好坦白从宽的准备。
可想象中的兴师问罪并没有落下，而是他宽大的手掌在她头顶上轻轻揉了揉，伴着他温柔的声音，听似威胁。“我是醋坛子，以后不许随便看别的男人，否则我一步不离地跟着你。”
说完，他就进了门，从柯珂面前经过，往客厅走去。柯珂望着他并不如往常挺直的背影，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陆鸣说他刚出院，他住过院吗？为什么会住院？
满心的疑问和担忧，她正要抬步跟过去，拿在手里的手机就进来一条消息，点开一看，是陆鸣发来的，一段不长不短的文字：他跟我爸连续参加了几个酒局，把自己喝进了医院，住了好几天，今天刚出院就非要着急赶回来，你好好照顾他，给他吃些软烂的食物，公司有我，让他放心休息。
她心脏突地跳了一下，立马小跑过去，沙发里，李浩波身体半卧，头仰枕着靠背，一只手臂横搭在眉眼上，也不知道睡是没睡。
柯珂轻手轻脚地在他身边坐下，一眼便看到了他手背上的一小团淤青，以及其中隐隐可见的针眼。
她鼻头一酸，为了不打扰他，克制着上涌的哭意，捂着嘴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李浩波只是身体乏劲，并未睡着，知道她在身侧，他坐直身体，却看见她一双眼睛泪汪汪。
“怎么了？怎么哭了？”他的声音都是虚弱带着沙哑的。
他这一开口，柯珂彻底绷不住了，索性放开了嗓，委委屈屈，眼里的金豆子一颗接着一颗。
李浩波不知所以，只能不停拿纸巾给她擦眼泪，一遍又一遍地哄：“不哭了，不哭了。”
“陆鸣说你喝酒喝到住院，差点连床都下不了。”她泣不成声，越哭越伤心。“你明明胃不好，为什么还要喝那么多酒。”
“没有，你别听他胡说，他是故意吓唬你往夸张了说，我的胃没事，我现在不是好好在你面前吗？”
“可是你手背都是肿的，还有输液的针眼。”
“小事，过两天就消了，我现在感觉很好。”他冲她晃晃那只手。
“你都憔悴了。”就是上次他犯胃病也没有这么虚弱过。
“晕机。”
柯珂压根不信。
他安慰，她哭，他越安慰，她越哭。
“好了，乖，不哭了，抱抱。”李浩波倾身拥过她，开始后悔不应该着急赶回来，再休息两天等气色好一点，也不至于让她看见了这么伤心，她的眼泪越擦越多，他实在有点手忙脚乱。
柯珂窝在他怀里哭声一阵叠过一阵，一通埋怨。“你说好的半个月就回来，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了，我打给你也没人接，你还关机，我连你生病了都不知道。”
“对不起，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在医院，不想让你在这边担心，所以不敢联系你，不敢接你电话。”这件事他处理得确实不算明智，可是刚入院时他的状态确实糟糕。
“吃晚饭了吗？”他开始转移话题。“没吃我去做，想吃什么？”
“我去，你等着。”她抬起头来，泪水糊花了脸，抽泣声还在，就急急忙忙朝厨房跑去。
彼时王倩的车里，主驾的陆鸣把在坞池所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所以你们主动断联的这三天，就是因为李浩波住院？”王倩问。
“恩，他说不能让小弟妹知道，否则她会哭着跑到坞池去，他不希望她奔波，更不希望她担心。而我也不能向你透露，你知道，小弟妹就一定会知道。”
王倩松一口气又埋怨。“那你好歹，哪怕偷偷暗示我一下也行吧？你知道我和柯珂有多担心你们吗？今天是柯珂叫我来的，你们要再不回来或没消息，我看她可能就真的要闯到坞池去了，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幼稚。”
“我怎么和你暗示？你知道我对你撒不了谎，我一开口不就相当于坦白了吗？再说了，当时走的时候我不是和你说过可能会有突发的意外情况嘛。”
“可是这次也太意外了，你是没看见柯珂那张脸，怪让人心疼的。”
陆鸣单手握方向盘，腾出一只手覆在她交叠在腿上的手背上。“其实我也是没想到，李浩波离开樟林前还作了最坏的打算，但充其量也只是老头子反悔不放人，可没想到他爽快地答应了，明知道李浩波不喜欢酒局，还摆这么一出，这不是惩罚报复是什么？这次真挺严重的。”
“‘蜂巢’里有一项核心技术是李浩波和研发部老黄共同搞出来的，但这其中又有一组至关重要的代码是李浩波独立完成的，具体是什么除了他自己连我都不知道，所以这次他就拿这组代码去和老头子谈判。哎，你知道我家那位就那点心眼，比芝麻绿豆大不了多少，顺着他，他就是一位和蔼可亲的普通长辈，有时还挺招人喜欢，但若是逆着来，他就会变成实实在在的笑面虎，不过还好，李浩波这次都招架住了，就是吃了点苦头，正好让小弟妹再心疼一次，也算他因祸得福。”
王倩抽回自己的手，没好气道。“你还有心思说笑，是不是郑妍和李浩波同一航班回的坞池你也知道？也瞒着？还是说就是你主动告的密？”
陆鸣没有立马否认，他看着前方的路况，“我不会告密，但李浩波和我说过，他俩在飞机上打过照面，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其他任何事情发生，后来在坞池唯一的一次见面，就是陆郑两家的饭局上，不过也没什么交流，郑妍的性子你也清楚，骄傲不低头，她虽然喜欢李浩波这么多年，但被一而再地拒绝，她的自尊心也不会再允许她的感情出头，所以放心吧，她没出什么幺蛾子，倒是她爸大有为女出气的意思，毕竟那么大的家业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也让人想得通，但也没有太作为难，总要给两家的生意留份余地。”
“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们同航班？李浩波告诉你的？还是郑妍说的？”
“柯珂说的，郑妍在机场给她打电话，刚好听见机场的广播，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陆鸣吃了一惊，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视线又很快回到前方的路况上，嘴角微微上扬。“倒是故意的，不过你可以当作是秋后的蚂蚱最后的挣扎。”
“你就这么说你的好兄弟？”
陆鸣笑。“她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水，唯独在李浩波和柯珂这里吃了绊子，你总要让她出些闷气，否则她发起疯来更麻烦。”
“她是出气了，大小姐做派，从来不顾及别人感受。”
“好了，别生气了，郑妍是怎么和李浩波一个航班的，你没说我没说，但她总有别的办法从其他知情人那里得知，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追究了。”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这次李浩波和那个郑妍真的彻底断了吗？”后座，一直听着二人对话的李欣冉忍不住问道。
陆鸣从内视镜里看她一眼。“当然，否则你以为李浩波从一开始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谁？这回也是，为了尽早见到柯珂，他身体刚恢复一点就拔掉针头提前出院，感不感动？”
“是挺感动的。”联想到自己，李欣冉神情有些落寞，她垂下眼，自言自语。“还让人羡慕。”
“还有更让你羡慕的，你之前和柯珂是不是去过一所藏族小学？”
李欣冉点头。“怎么了？”
“你们回来后，是不是就有慈善机构和助学基金的物资到位？”
“对，我的报道发出去没多久就有相关负责人打电话到电视台来联系，后来陆续还有。”
“后面的是你报道的功劳，但最前面的那些及时雨是李浩波牵的线搭的桥，还有以他个人名义的捐助。”
“啊？”李欣冉惊讶。“为什么从来都没听他说起过？柯珂知道吗？”
“当然不可能知道，李浩波永远也不会说，除非柯珂自己发现。他想为她做点什么，但并不是以此来捆绑她的感情，尤其那时柯珂还没原谅他，跟他还僵着。”
后座沉默了。
“所以说啊，他李浩波的感情虽然比不上那些惊天动地，轰轰烈烈，但润物细无声更拿得出手。”
李欣冉不服。“你这话说得，柯珂也没少付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