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爱民赶紧起身走了过去,只见院中那条黄狗不知怎地跑进了贾张氏这边,正对着那堆木板不停地刨抓着,显然是发现了什么东西藏在缝里。
“赵师傅!”贾张氏一见赵爱民走来,立马像是找到了靠山,提着破扫帚朝狗追去,“你家这死狗要是再刨,我这木头还用啥!都是钱买的啊!”
黄狗被吓得一哆嗦,迅速钻出她屋门,灰溜溜地逃回东厢房底下。
赵爱民皱眉,“你摆木板的地方本来就靠着狗窝边上,你也知道那狗爱刨。别动不动就拿大嗓门儿骂。”
“我骂的是它,又不是你。”贾张氏一边念叨一边检查那些被抓乱的木板,“这块……哎呀,这可坏了角,得锯掉一截了。”
赵爱民蹲下来瞅了一眼,“要不要我帮你锯?”
贾张氏嘴巴张了张,原本想说“你愿意帮当然好”,但话到嘴边却忽然咽下,脸上的神情突然柔和几分,“你这手艺人,锯这点木头算不上啥难事儿吧?”
“没工钱啊。”赵爱民边说边直起身,嘴角却勾出一抹玩笑似的笑意。
“我这穷家小户的,哪有钱给你付工钱?不过回头给你熬点大骨汤,咱们街头那家猪肉铺昨儿打折,我还抢了一点脊骨回来。”
赵爱民一听,倒是愣了愣。他知道贾张氏一向抠门,能从她嘴里听到“熬汤”两个字,几乎跟听见她念经一样稀罕。
“那你可得言而有信。”他说着回身就走,“你把那几块要锯的挑出来,我一会儿给你弄。”
“好嘞!”贾张氏满脸欣喜,连忙把布袋翻开,把需要锯短的木料一块块挑出来。她蹲在那里,眉头紧皱,嘴里细细盘算:“这段木头要留三尺七寸半……这段要削成斜角……赵爱民锯得好,我得让他多动点手,不然这屋子迟早得塌。”
到了傍晚,天边泛着一层淡金色的霞光,赵爱民蹲在她门前,已经锯好了五六块木板。他本以为是临时帮个忙,哪料贾张氏却越看越满意,越提要求越多。
“这块角口再斜一点,我那柴房里屋角不是九十度直角,是斜着的,赵师傅你记得不?”
“你这是让我给你搭房子呢?”赵爱民停下手里的锯,抬头看着她。
“这怎么能叫搭房子?不过是……你顺手的事儿嘛。”贾张氏笑得腼腆,却掩饰不住那一脸的“奸计得逞”。
赵爱民苦笑一声,却终究没拂她的面子。屋子再破,是她家的根。他总不能眼睁睁看她连个能挡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你回头要真熬汤,放点花椒和姜片,我那胃寒,吃不了生冷。”他说得一本正经,语气却带着点调侃。
贾张氏“呸”了一口,脸上竟浮起一丝不常见的红晕,“赵师傅,你这张嘴哄姑娘的功夫,怎么现在才显出来?”
赵爱民不接话,低头继续锯木。刨花飞溅,伴着夜幕缓缓落下,四合院里渐渐安静下来。
而那间即将翻修的小柴房,仿佛在这渐暗的光影里,也跟着多了一份新的希望。
贾张氏坐在屋门口,望着那几块被锯得整整齐齐的木头,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赵爱民不是心软,而是骨子里藏着那一点倔强的正气。
“这人啊,说不定……还能靠一靠。”她低声喃喃,眼神里透出一丝罕见的温柔。
但她心里更清楚,明天的事还多着呢,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她那柴房改造的图纸,还没画完呢。赵爱民这回落了水,不管愿不愿意,只能一步步陪她往下走。
谁叫她这屋子,是越改越深,越搭越大呢?
夜色如墨,四合院的屋檐下,风吹过斑驳的青砖地面,带来几丝尚未褪尽的晚凉。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那被锯短的木板散发出淡淡的木香,混杂着风中晾晒衣物的潮气,充斥在整个小院之中。
贾张氏点着一盏煤油灯,灯光摇曳不定,映在她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显得格外深沉。她正在用绳子把一根粗实的木梁吊起来,好固定在柴房的斜顶处。只是那根木梁重得出奇,她一个人托不起来,只得一边哼哼叽叽,一边扯着绳子。
就在这时,赵爱民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截锯子磨好的木钉,身上沾了些许木屑。他站在门口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皱起眉头。
“你还真不怕闪了腰?”赵爱民走近两步,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耐,“我刚走一会儿你就开始鼓捣这些,不想命了?”
贾张氏嘟囔着:“等你再回来,我这房顶都被风刮跑了。你看看今晚这风声,哪像是好兆头?我得趁着有力气干点是点。”
“行了,行了,你站一边去。”赵爱民叹了口气,将手中木钉放在一旁,卷起袖子将木梁一把架上了支撑点,动作熟练而稳当,像极了工地上干了多年的老匠人。
贾张氏站在旁边,一脸佩服,嘴里还念念有词:“啧啧,赵师傅这手艺,真不是吹的。你瞧这木头一摆,稳稳的,比我那死鬼老头子还顶用。”
“你那死鬼老头子要是听见你这话,怕是今晚都得爬出来找你算账。”赵爱民瞥她一眼。
贾张氏不以为意,咯咯笑了两声,拉过一个旧木箱坐下,“得亏你帮忙,不然我这破柴房估计只能靠土坯垒墙过冬了。”
赵爱民正要抬脚走人,忽然顿住了。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沉吟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古怪:“对了,今儿这些事……你是不是得给我点‘工钱’了?”
贾张氏一听,立刻警觉,眼睛一眯:“啥工钱?”
“你别装傻。”赵爱民蹲在她对面,语调慢悠悠的,“从早上帮你去废品市场挑木头,到中午回来锯料,到晚上装梁架,没歇过一口气。就算我是街坊,也不能白干一整天活儿不是?”
贾张氏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脸上浮现一丝略带防备的笑意:“哎呀赵师傅,咱这么多年的邻里,你说工钱这两个字,是不是生分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