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姝才不信谌厉澜会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视线。
便也只管去马车里拿了包袱,抓着缰绳就费力的上马,连着两次才艰难的爬上了马背。
回头一看,那家伙居然还是无动于衷的立在原地,只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盛姝抿了抿唇,小心翼翼试探性的轻甩了甩缰绳,马儿便开始缓步走了起来。
骑马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稍稍掌握了要领,盛姝便大着胆子要让马儿小跑起来。
刚提起缰绳就被抓住了手腕,一道噌然跃起的身影就稳坐在了她身后。
盛姝嫌弃的瞥了眼谌厉澜,“怎么?现在又怕我跑了?”
谌厉澜身子稍稍前倾,在她耳侧低声笑道,“你一个小女子还能跑去哪?”
“离我远点!你给我下去!”
盛姝扭了扭身子,抬起手臂将他抵开,奈何同乘一匹马,再怎么保持距离还是格外亲近了些。
谌厉澜极力收着微扬的唇角,“这是本王的马,要下也是你下。”
盛姝懒得跟他多费唇舌,勒了勒缰绳,马儿却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一时气不过便强行跨脚要跳下去。
“这般逞强任性当真不怕摔着!”
谌厉澜立即拉停马儿,语气透着几分冷厉,手下却是快一步揽住她的腰身阻止。
“摔了也不要你管!你放开!”
“是不是又不听话?你知道我的手段......”
谌厉澜的话幽幽传来,似一道定身咒。
盛姝身子瞬间僵住,指尖狠狠刺入掌心,稳了稳此时的情绪。
“我需要渔网帮助那些农户保他们的生计。”
“我已吩咐人去买了,只是本王很好奇,若是捕鸟也不至于用如此多的渔网,你可是还有其他用处?”
盛姝垂眸看着他还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恨得牙痒痒。
“没有,就是捕鸟!王子可以放开了吗?”
谌厉澜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也不多言,随即放手翻身下马。
盛姝逃也似的又再次去了农田里,跟那老头打了声招呼,便在木架下仔细查看着。
有些葡萄串靠近梗杆处一圈都多是大大小小的缺口,偶有两颗还挤着大只果蓝发绿的亮面甲壳虫在贪婪的蠕动着。
这虫子她再熟悉不过了。
葡萄的大敌,一种是黑鸟,另一种便是这煽动翅膀飞起来声音堪比战斗机的金龟子了。
小时候夏夜里,她跟小伙伴们可没少抓过。
盛姝唇角微勾,顿时有了主意,抬手就捏住虫子坚硬的外壳,隐在衣袖下。
若无其事的来到谌厉澜身旁,趁他不察,随手就丢进他的衣领里。
金龟子刚一松开束缚,便开始拍动翅膀逃窜。
虫子六足触碰肌肤的酸爽,谌厉澜顿时眉头紧皱,扭动着脖子,似乎整个人都不好了。
稍后待看清手中捏着的东西,顿时失去了贵公子的风范,有些慌乱的迅速甩开来。
盛姝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嘲笑,“没想到这杀人都未必眨眼的王子竟然还会怕一个虫子。”
“谁说本王怕了,本王生平最讨厌虫子!”
“嗯,又怕又讨厌......”
谌厉澜:......
侍从很快骑着快马带回来了刚买到的渔网,盛姝便指挥着几人,也帮忙将渔网整个拉起盖在整片葡萄园上。
分开的渔网间用细麻绳绑起来,不多时便将所有木架都罩了起来。
谌厉澜轻笑,“这就是你的办法?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
难怪要自己出钱买渔网,还要自己上手,八成就是这农户压根就不信她。
“是不聪明,可是有效!敢不敢打赌?”
她的眼中盛着绚然的光彩,谌厉澜莫名被吸引,觉得很是好看,甚至有些挪不开眼。
“赌什么?”
“十两金。”
“既然这般贪财,为何还要逃出宫?”
盛姝的兴头一下被他浇灭,别过头去,再也不想多说一句。
这边才刚布好网,那头就听到鸟儿的嘶叫声,已然有贪婪的鸟儿落入网中,被缠绕得无法脱身。
盛姝抿唇笑得明朗,在被道谢时也不多邀功,只上前再开口教授捕捉金龟子的办法。
她记得在现代,都是用空的啤酒瓶装上几颗捏烂的葡萄,再加点水,就立在葡萄架下面。
一旦进去了,金龟子的硬足根本爬不上来,每到清晨,里面总是收获颇丰的。
古代没有啤酒瓶,那便可用光滑面的容器替代,最好是上窄下宽的小口瓶罐,同理便好。
至于这抓来的金龟子处置也是有方法的,只需放入锅灶下用火燎过噼噼啪啪,再一并丢给村里的狗子们,高蛋白美味,绝对能把狗子馋哭!
不过这一圈人都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是怎么回事?
盛姝默默功成身退,反正她就这么一说,要不要照做,她也管不了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后,匆忙就溜上了马车。
“你这丫头,哪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的?”
“所以为什么说没事得多读书!”
“你是在说本王没见识?”
盛姝干脆闭口不答,靠着车窗口闭上了双眼假寐。
随后一行人来到一处热闹的市井街区。
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匆忙从马车两侧跑到前方,说什么快点去看。
盛姝本就不愿与谌厉澜静默久待,掀开车帘目光直去追寻人流聚集之处。
谌厉澜看都未看一眼,便淡然说道,“你不会想看的。”
盛姝偏要跟他对着来,“我还就想看!沈梧叶,停车!我要下去!”
沈梧叶看向谌厉澜,迟疑了片刻,见他点头才吩咐人停车。
盛姝靠近人群,才看清众人皆是围着中间一个圆台,上面有个十字固定的木桩。
木桩上正五花大绑着一个留着小胡须的中年男子,此时双目圆睁惊恐的扭动着肥胖的身子。
口中却是被一团脏兮兮的布团堵住,半天喊不出一声来,唯有哼哼呀呀的不停叫着。
一身白色囚服,右手臂的袖口整个划开裸露在外。
他的身侧正立着一个灰麻布衣老者,端着一个盏托,放着一排刀具和几个小瓷瓶。
看这情形,盛姝心里莫名浮现出种恐怖的猜测,“这位老伯,请问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老伯惊讶的望着她,“这都上了观刑台,当然是行刑啦!小姑娘,你还是快些回去吧,这等惨烈血腥的情形可不是你能看的!”
“那……是要如何行刑?”
不会是砍手吧……
盛姝顿时觉得手臂有些发凉。
老伯整张脸都皱成一团,连连摇头叹息,“凌迟!要割上七七四十九刀才算行刑完成,啧啧啧,痛都痛死了呢!”
盛姝震惊,再转头看去,身子僵住,一股冷寒从脚而升。
只见那老者喷了口酒下去,戴着双屠户样式的黄褐色皮质手套,抬手捏着把小刀就削下一块肉片,掉落在脚下的一个土色大陶盆中。
鲜血汩汩涌出,连着一起落入盆中。
老者面无表情的继续下刀,刀刀快准稳,手法娴熟,又连着片下来两三块。
同屠宰场里那些杀鸡宰鸭的屠夫一般无二。
盛姝过惯了平和日子,最多也不过就是一些人与人之间的争斗罢了,哪里见过如此真实的杀戮。
顿时惊恐万分,双手掩着唇,身子也不禁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