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哪怕他们没有说出口，所有人心里都在燃烧着同一个信念：
——无论前方是什么，我们都要飞过去。
而克罗诺斯，静静站在高地上，把这一切记进了时间的卷轴。
“第341重启，苍穹方舟，已成舰队。”
齿轮之都的最高议事厅，灯火整夜不熄。
长桌上堆满了实验数据，厚厚一叠，像是堆了一堵纸墙。
“黑核引擎已经证明了它的极限。”一名白发研究员重重拍在数据上，眼里布满血丝，“它能让方舟飞得更高、更快，但稳定时间最多也不过一千息。超过这个极限，黑核会发生不可控的震荡！”
“可我们已经造出了歼星舰的雏形。”年轻派的学者急切反驳，“舰身长二千米，装载三十枚暗物质炮，若能稳定供能，便能摧毁任何障碍！”
“稳定！你们总是说稳定！”白发研究员怒吼，“但你们谁敢保证，这些怪物不会在升空的第一刻就化为坟墓？！”
大厅陷入一片混乱。
就在众人争吵不休之时，一个年轻女学徒缓缓站起。她名叫塞莉雅，原本只是研究院里的抄写员，却因过人的计算力被破格调入核心项目。
“诸位。”她的声音清冷，却让嘈杂渐渐平息，“黑核的确是极限。但在最近一次计算中，我发现——在能量震荡临界点，会出现极其短暂的‘空白’。”
“空白？”有人皱眉。
塞莉雅点头：“能量波峰与波谷相抵消的瞬间，黑核仿佛与世界失去联系。我们把这种现象命名为‘裂隙’。”
她推开手中的水晶板，上面浮现复杂的曲线：“如果在‘裂隙’中注入微量导能，黑核不会暴走，反而会开启……一扇通往未知的大门。”
大厅鸦雀无声。
“未知的门？”总监的声音沙哑。
“没错。”塞莉雅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从未来，借来能量。”
消息像火一样传开。几乎所有人都难以置信：人类竟能“借未来的力量”。
实验被安排在北境的一座废弃峡谷中。那里荒凉无人，适合作为试验场。
方舟的实验舰停靠在峡谷中央，舰腹镶嵌的黑核缓缓启动。
“第一段，正常。”
“第二段，震荡出现。”
“注意监测裂隙点！”
舱内，塞莉雅的手指飞快敲击，眼睛死死盯着曲线。
“来了！”她低呼，“三秒后，裂隙开启！”
“注入导能！”
轰——！
黑核骤然安静，仿佛一口漆黑的井，井中透出微弱的银光。那光与世间任何能量都不同，像时间本身的碎片。
下一刻，方舟的所有仪表同时飙升！
“推力百分之一百八十！”
“能量溢出！”
“它在自我稳定！”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方舟不再依靠冷却与蒸汽，而是自主维持平衡，甚至比任何一次黑核引擎测试都要稳定！
塞莉雅喃喃：“这就是裂隙……它不是吞噬，而是——索取。”
总监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带着颤抖：“命名吧。”
“裂隙引擎。”
深夜，议事厅空无一人。
克罗诺斯独自走入，披风在石地上拖曳出低沉的摩擦声。他站在裂隙引擎的蓝图前，眼神沉重。
“未来的力量……”他低声呢喃，“你们根本不知道代价。”
忽然，一个声音在黑暗里响起：“老人家，你知道？”
克罗诺斯转头，看见塞莉雅抱着一摞手稿，眼睛疲惫却依旧明亮。
“你不该在这里。”克罗诺斯沉声。
“可是我必须知道。”塞莉雅迎上他的目光，“我们借的能量……究竟来自何处？”
克罗诺斯沉默许久，终于开口：“来自你们的未来。每一次裂隙的开启，都是在撕扯时间的长河，把后世的可能抽来此刻。”
“那未来会怎样？”塞莉雅追问。
“未来会更短。”克罗诺斯回答，声音低沉如铁，“你们每一次成功，都是在减少未来的路。到最后，你们或许会发现——再也没有未来可以借了。”
塞莉雅的脸色苍白，却仍然倔强：“可若不借，我们现在就会输。至少……我们要有一次机会。”
克罗诺斯望着她，那眼神里有一丝痛惜。
“你们果然，还是一样的固执。”
两年后，第一支裂隙舰队组建完成。
五艘巨舰，舰腹镶嵌裂隙引擎，缓缓升空。与黑核时代不同，它们几乎没有震颤，仿佛与天空融为一体。
舰身划过高空，留下一道道银色轨迹，像是时间在空中被撕开。
地面上，人们望着那壮丽的景象，热泪盈眶。
“这是……未来之翼。”有人哽咽低语。
“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星辰。”
裂隙舰队的升空，成为整个文明的狂欢。街头巷尾，工人放下铁锤，孩子放飞风筝，甚至连神殿的钟声也被淹没在欢呼中。
——这一刻，人类第一次真正感觉自己站在了“神”的高度。
然而，代价很快显现。
裂隙舰队升空的第七日，北境的一座城池忽然出现异象。
所有时钟同时停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里，太阳纹丝不动。人们陷入诡异的恐慌，以为世界静止了。
等到时间恢复，城中数千人忽然同时昏厥，醒来后记忆错乱，仿佛他们的人生被抽掉了一段。
“这是裂隙的副作用。”克罗诺斯在暗处喃喃，“未来正在被吞噬。你们借得越多，时空就越破碎。”
可在议事厅里，没有人愿意停下。
总监冷冷地宣布：“裂隙引擎已经改变了我们的命运。任何反对者，都将被视为叛国。”
塞莉雅沉默，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矛盾的光。
在裂隙舰队的推动下，人类造出了第一门“裂隙巨炮”。
那是一门长达三百米的炮管，镶嵌在歼星舰的主脊之上。炮膛内部是一个封闭的裂隙腔体，能够将未来的能量直接压缩成一束光流。
“它能摧毁任何东西。”工程师的声音带着颤抖。
“包括神吗？”有人低声问。
整个大厅静了一瞬，没人回答。
——但每个人心里，都燃起了同一个念头。
深夜，克罗诺斯独自站在歼星舰的甲板上。银色的裂隙引擎在他脚下低沉轰鸣，像是未来的心跳。
他闭上眼，喃喃道：
“记下。第341世，人类开启裂隙引擎，借未来守护当下。舰队升空，巨炮成形。可我知道，这不是胜利，而是另一种……毁灭的开始。”
风吹动他的披风，他的眼神里闪过痛苦与决绝。
“但这是他们选择的路。哪怕尽头是虚无，也必须让他们自己走完。”
苍穹再一次被点亮。
十艘裂隙舰一齐升空，银色轨迹纵横交错，仿佛有人在天空书写出巨大的符号。
街头巷尾，所有人涌出屋舍，仰望那片辉煌的光芒。孩子们指着天空欢呼，大人们热泪盈眶，老者们颤抖着双手祈祷。
“我们终于……站在了诸神的高度。”议会的演讲者在中央广场上高声喊道，“裂隙引擎，带给我们未来！裂隙巨炮，赐予我们永恒的力量！”
广场上的掌声震耳欲聋，震得石砖都在颤抖。
可是，在人群的角落，塞莉雅却低声对身边的同伴说：“永恒？还是虚无？”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欢呼淹没。
裂隙引擎的使用越来越频繁，副作用也愈发明显。
在南境的一座城镇，居民忽然发现：日升日落完全错乱。昨天还是白昼，今天却是漫长的黑夜；有时一天会经历三次黄昏。
“是不是太阳坏了？”小孩天真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