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真死了，你会哭？”星落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试探。
潘多拉愣住，抬起眼与他对视。火光下，她的瞳仁里映着星落疲倦却锋锐的神色。
“哭不哭无所谓。”她轻声笑了一下，指尖却更紧了，“但我要确认……至少这次你没有抛下我，自己走掉。”
星落的喉结轻轻滑动，似乎想辩驳，却终究没有开口。只是抬起手，拂开她垂落在颊边的一缕发丝，动作克制，却带着不自觉的亲近。
潘多拉怔了一下，呼吸轻浅：“你？”
星落眼神一暗，低声：“别误会。”
“我乐意误会。”她反而笑了，眼里有泪光，也有火。
四周矮人和伊莎贝尔都默契地别过头，假装忙碌。工坊中，只剩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在此刻交织。
星落的声音很轻，像是下了决心：“等这场神战之后……若我还活着，我们去找一个地方好好休息。”
潘多拉眸色微颤，却没再追问，只是缓缓把他扶直。两人之间的距离仍旧极近，近到她能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也近到星落闻见她血脉独有的淡香。
这一刻，没有人说破，但暧昧已在空气中流淌。
就在这时，珞珞不合时宜地呼了口气：“这感觉像把嗓子里卡了三根刺，一根根地拔出来。谢谢。”
伊莎贝尔嘴角一弯：“记账。”
“诶，大姐姐，能不能别动不动‘记账’？”
“到战场上还你利息。”
“成交。”
星落恢复了片刻后就换上细口的符文笔，手腕落下一连串极短的笔划。
“这是？”埃尔文凑近，“你在为格栅写‘分配表’？”
“旧格栅被镜域破坏，数据通路全逆向缠绕了。”星落语速很平，“我把它拆成‘读档’、‘演算’、‘封印’三块，彼此只通过‘缓冲桥’通信。谁爆了，不拖累另两个。”星落说了一大堆别人没听懂的话，显然是炼金术师的专用词汇。
珞珞眨眼：“外挂更新，分模块了？”
“别再用你那套词。”
“好好好，学术型修复。”
星落手起笔落，三十六个小型阵格在书页底层亮起，像三十六口小仓室。他用矮人锻造的“符钢丝”把它们一一牵起来，又从巴尔洛克那借来一枚“虚空钉”，钉在三块区的交界处，“桥”便稳定了。
“材料。”星落伸手。
影组织的人早把“压箱底”搬来：晶化影皮、虚空裂片、海渊骨粉、时序盐、星辉碎片——都是能修补神器结构的好料。
“外层格栅用晶化影皮当基底，”星落低声，“能抗光，内层用海渊骨粉做筋，抗腐蚀，桥上撒一层时序盐，防震。”
矮人们跟着抬、递、焊。巴尔洛克用锤子不停地锻打，轻轻“咚咚”点在空处，每点一次，材料之间的“缝”就像被看不见的手按紧，比真空压缩机还要管用。
“再来两处‘缓冲囊’。”星落抬眸，“珞珞，你以后每次大演算，先把溢出的流量倒进缓冲囊。爆也爆在囊里，到时候直接更换即可，不用再像这次一样麻烦了。”
珞珞竖起大拇指：“懂。限流。”
“对。”
“这一步最难。”星落看向珞珞，“我要进你那‘屋子’里。”
“进来吧。”珞珞捏了捏裙角，勉强一笑，“我的门随时为你敞开。”
幻境立成。无边的书海再次升起，只是这回，许多书页挂着灰色苔藓，角落里有一层层细微的灰尘——那是神战的风、镜域回弹的屑、崩坏数据的碎影。
“轻点，我有点疼。”珞珞指着一处塌了一角的屋檐，“那里是上一任的……痕迹。”
星落停住，没问。只抬手，“冻结”，灰尘停止坠落；他用指尖把灰从梁上“撇”掉，每撇一次，现实中的书页就轻一些。
“你经常这样干活？”珞珞靠着门看他，“不怕累死？”
“修东西，有时比杀人更费力。”
“那你为什么学炼金？”
“因为没人给我修。”
星落没有说，因为他贪财，自己修的话能省不少钱，而且帮别人修还能挣钱。
珞珞抿唇，轻声：“嗯。”
意识巢最深处有一团灰藓，像死去的顽疾。星落伸手去剥，手被弹了回来——那是光明秩序留下的，无主但恶心。
伊莎贝尔的声音从幻境之外传进来：“让开。”
黑金的光从“屋顶”灌下，堕落神力像一阵风，把那些无主的秩序屑一扫而空。潘多拉紧跟着在洞口贴了一圈薄薄的血脉封印，像在新墙上勾勒一圈温暖的檐。
“谢谢。”珞珞在门后小声说。
“记账。”伊莎贝尔又是那两个字。
“……真可怕。潘多拉你看看你们女同胞。”
潘多拉笑了一声：“她只是怕你把自己当工具。”
珞珞戳了戳星落的背影：“听见没？你这种人，最容易坏。”
“修你呢。”星落不回头，“少说话，多呼吸。”
“遵命。我会努力配合主人的频率。”
现实中，埃尔文抬手，星辉之塔垂下一缕稳定的星辉，“用最低频谱，别烫伤她。”星落叮嘱。星光没有灼伤，只像铺了一层凉薄的纱，代替过去那些粘滞的“胶”。
矮人把“书脊夹”再往里扣一档，拉紧。火候一到，星落按下“胸炉”一样的符钮——“星渊录”的背脊咯噔一响，像骨节归槽。
“还差最后一道‘合页’。”星落抽出最后一枚自炼的银钉，细极，钉帽上刻着极小的时空记号。他把钉轻轻按在书角——
“慢。”巴尔洛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给我敲。”
星落抬眉：“你？”
“你敲是钉，我敲是‘钉’。”巴尔洛克露出一口白牙，“你要的是让世界承认这页‘合’了。”
星落没有坚持，交给了对方。巴尔洛克举锤，“咚”。
声音没响，合页却像被天地记住。珞珞的身影在幻境里猛地一清，白裙恢复了完整，眼睛也亮得像两截新磨的黑曜石。
她眨眨眼，笑了：“我回来了，不卡了。”
“别高兴太早。”星落按下三处小符，“读档、演算、封印”三块格栅一一亮起。他抬眼：“测试开始。埃尔文，给一点点神术样本。”
星辉之塔调出一缕微弱的圣光样本，像根丝线落在“星渊录”的页面。“封印仓”轻轻一吞，丝线消失，界面上浮起微弱的曲线——数据平滑，无抖动。
“下一步，镜域折返。”星落看向法莉雅，“翼刃给点不切肉的风。”
银翼一扇，风锋在书页上掀起极细的纹——“演算仓”发出很小很小的一声“嗡”，紧接着把曲线改写成新的路径，回路稳定。
“最后，读档。”星落合上书，又开。书页自动翻回刚才那一页，所有曲线如初。
“通过。”埃尔文长呼一口气，“她没丢东西。”
“再加‘压力测试’。”珞珞自己抢话，“让我来一把真正的‘镜域拟合’。别担心，我会小心的。”
星落盯着她：“不准浪。”
珞珞做了个鬼脸：“猥琐发育，不要浪，我懂。”
幻境里，镜面一层层升起，像一间间光做的房。她用新恢复的“演算仓”搭起镜域的骨架，又用“封印仓”去探那骨架的缝。几次之后，结构没有塌，数据不爆，只有“缓冲囊”鼓鼓囊囊吐出两口热气，立刻又瘪回去。
“行。”星落终于放下手，“接下来我给你上一层防护。以后再遇光明秩序，咬你就要先咬到我写的防护上。”
珞珞耸肩，“谢谢。”
“我只是在让我的设计更加完美。”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