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蒋玉藻身子猛然一立，书案上的墨被她诧异之下打翻，墨汁四溅，污浊不堪。
她现在住的是雅园内的天字一号房。内里，这有着三间房子的联排并不曾隔断。
一侧屋内，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和数个十方宝砚。书案上，摆着数个笔筒。各色笔筒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书香味正浓。
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的白菊花。寒秋之中，万物修已。唯有那白菊花的一抹白，还能让人感受些温暖。
书案后的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幅对联，乃是颜鲁公的墨迹。
书香四溢。
这天字一号房，哪里是其他屋子能比的。且不说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哪怕那些小官子女们，也没有那些博古案架上的摆设。
蒋玉藻神情复杂，不可置信的再问向那个前来服侍的小丫鬟。
“你说的可是真的？要是我知道你说的是莫须有的谎话，仔细点你的皮！”
小丫鬟瘦弱的身子一抖，脸也变得煞白。
“奴婢……奴婢没敢撒谎！李嬷嬷是那样对奴婢说的！”
小丫鬟从蒋玉藻被卖来雅园后就一直服侍她。知道这位前高官家小姐的脾气是何样。除了在那位葮王爷面前还有所收敛以外，就连对万大家也时常不给脸面。
以往她若服侍的不好，被打被骂也是有的。好在她签的不是死契，再熬上个三五年的，等存够了钱财，她必然不会再来服侍对方！
“奴婢说的绝对属实！那位万小草姑娘已经被万大家改了名字，叫万姬！现在已经被蒋师傅领着，就住在别院的天字二号房……啊！！！”
小丫鬟说道这里，被蒋玉藻气急扔出的笔砸了个正着，溅了一脸的墨汁。
“叫什么叫！滚出去！”蒋玉藻看着对方，呵斥道。
小丫鬟顶着一脸的墨汁，低垂着脑袋出去了。
天气已经入冬，屋外除了灰蒙蒙的天空，看不到什么颜色。四周都是阴恻恻的，冷风让她又缩了缩脖颈。
沿着空空荡荡的花廊往自己的屋走，小丫鬟摸了摸脸上的黑墨，鼻尖有些酸胀。
迎着路的尽头正好有一个身抱琵琶的姑娘款款走了过来。远远看着，小丫鬟认出了对方的衣服是雅园内的姑娘所穿。她赶忙摸了摸脸，还是一手的墨汁，然后头低得更低了。
哪怕是雅园内的姑娘，她们也依旧比她的地位高。
擦身而过时，小丫鬟头含在胸口，低垂着恭敬道，“姑娘有礼。”
行礼后，她依旧低着头，半侧着身子恭敬的往另一头走去。
“等等！”
小丫鬟僵住身子。
“擦擦吧。”
小丫鬟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脸。却只见那人递过来一方手帕，正在她的面前。
那手如同白玉，又像是自己曾经吃到过的水晶糕。小丫鬟这样想着。
“天这么冷，你怎么穿的如此单薄？”
一句寻常的话，却让从刚才到现在都维持镇定的小丫鬟终于眼眶通红。
她想起前些日子大寒的时候，她娘从乡下给她托人带了一件棉服来。然后那件棉服被那位蒋姑娘嫌弃着太丑，就给她直接扔了……
“你哭了？受了委屈？”对方的声音柔柔的，软软的。小丫鬟能看到她的脚背，上面的鸳鸯美极了。
“我看你好像是玉藻姐姐的丫鬟罢……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使不得，使不得小姐！奴婢叫珍珠。”珍珠被对方称呼姐姐，赶忙低着头跪了下来。
“你不用跪我，我又不是客人……不过是一名小乐姬罢了。”
陈清欢那看叫珍珠的小丫鬟更加的惶恐了。摇摇头，也不在多说什么。而是好奇的问道，“你刚才怎么一脸的墨？玉藻姐姐弄得？”
“……是的。”珍珠小声的道，几乎只能听到她的嗡嗡声。
冷风从回廊呼呼的吹，像是有一头看不见的怪兽在嚎叫。
“我今天才搬来天字二号房。万大家说我可以有一个贴身的丫鬟服侍。”对方停了一瞬，“……你可愿意过来服侍我？”
珍珠听完抬头，顺着看去，才发现对方的脸蒙着一个精致的银质暗花面罩，除了眼和口鼻处外，没有露出丝毫。
奇怪？为何这幅打扮？
“天字二号房……”
“对，我曾叫万小草，如今改名叫万姬，被万大家才收为了亲传弟子。”
……
万小草被万大家收为了亲传弟子，是整个雅园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
万小草是谁？
每个人都在脑中思索，却又似乎想不出她的真正模样来。
好像……好像那个万小草一直爱低垂着头，不爱做声的模样。
众人疑惑不解，这个万小草，如今改名为万姬的女孩究竟有何等的魅力，能让万大家忽然就宣布她成了自己的亲传弟子。
而有心人再去一探究竟时，却又发现，对方居然装神弄鬼的戴起了面露来……
“万大家……万大家！媚鸢不懂……方才，园子里的人都在说您收了那位万小草做亲传弟子！果真么？万大家？”
媚鸢一路从院子前跑来，裙摆处早已经满是寒露霜雪，此刻，她却顾不上衣服，而是不解的看向万大家，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来，“万大家，那位万小草是我迎进园子里来的。她的长相虽出众，却也……”
“好了！”万大家如今的心境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她眯着眼，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来。“小孩子么，长的开了，就会不同的。她刚入园时大抵是过了一段苦日子，如今在园子里待了这样久，也养好了原本的模样来罢了！”
“可她为何带着面具呢……？方才我远远的瞧着，蒋师傅在那水榭处给她一人上课哩！”
媚鸢倒是没有告状的意思，她就是不明白。她不明白为什么模样比不上蒋玉藻的万小草倒是先一步成了万大家的亲传弟子。
当然，亲传弟子倒也不是只能有一人。
可是为什么不是大家都看好的才色双绝的蒋玉藻，那位前高官家小姐呢？而是一个乞丐卖了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