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几个人打发走了，楚澜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转头去看怀里的人儿时，不由得一怔，接着便笑了。
“夫人可还是困乏？”看着眼前青酒迷离着一双眸子，楚澜俯身在青酒耳畔轻轻问道。
青酒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究竟是否听明白了这句话，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楚澜一瞧，便将人儿抱了起来，起身朝蒹葭院走去。
怪他没有思虑周全，今日实在不宜见客，该好生让她歇着才是。
刚刚一踏进蒹葭院，云雀便迎了过来。
楚澜扫了她一眼，轻轻颔了颔首。
她是楚澜特意在给青询夫妇的书信中提及，让她过来此处的，同行的还有紫蝶。
有曾经在她身边照顾的人，到底还是方便许多。
刚刚将人儿放下，楚澜正要自己也上去，便听到外头风止的声音响起，“主子，上安公公来了，说是有事请您去宫里商量。”
楚澜眉头微微一蹙，接着便了然，仔细地给青酒掖好被角后，又吩咐云雀好生照顾后，这才起身打算离开。
只没有走上两步，又停了下来，眼神里带了几分纠结，“若是她醒来问我在何处，你便告诉她我很快就会回来。”
“是。”云雀垂首应下，声音带了几分闷闷感。
她的余光瞥着床上已然睡熟的人，心想这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呢。
楚澜自然没有错过云雀话里的“愤懑”，只是这种夫妻之事……
罢了，都是一些不知其中趣味之人，又哪里会懂个中美妙滋味？
想到这儿，楚澜淡淡一笑，大步出了房门。
外头，风止还在恭敬地侯着，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态度恭敬而虔诚的老公公，正是上安。
自从风止回想起上辈子种种，没有落云山之人在时，他唤楚澜的称谓便又换回了“主子”二字。
对此，楚澜也并未多言。
“走罢。”楚澜扫了一眼，二人立马跟上。
马车一路从朱雀门进去，丝毫不阻，直达皇宫深处，看着仍旧一脸恭敬的上安公公，楚澜挑了挑眉头，眼里闪过一抹深邃。
除皇帝外，便是太子入朱雀门后也不得以马车驶入，楚乘风这是下了大血本。
不一会儿，马车便在御书房门口停下。
不顾守卫的将士们一脸诧异的目光，上安公公恭敬地将楚澜迎了下来，“公子，请。”
“见过先祖！”刚刚进入御书房，楚乘风便主动迎了出来，脸上带着十足的殷切。
若非外头还有守卫看着，只怕他甚至要想迎出门来。
“有什么急事？”楚澜乜了他一眼，表情淡然。
一看到楚澜的表情，楚乘风当即心中一惊，他也是过来人，自然是知道成亲第二日的状况，否则也不会有无论皇帝还是臣子，大婚可休模三日的这个做法。
“回先祖的话。”楚乘风轻轻叹了一口气，表情带了几分苦涩，“若非事态严重，乘风也不敢今日叨扰。”
言下之意，他还是有眼力见的。
但楚澜的表情却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和缓几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是有关楚琼的事情？”
楚乘风惊了一下，连忙低下头，“是。”
过了一会儿，见楚澜没有说别的，才继续道，“他……他这几日身子不大好，已经起不来了，而且照御医的话说，这几日他似乎神智也不甚清晰。”
“神智不清？”楚澜嗤笑一声，“何以见得？”
“他……”楚乘风咬了咬牙，“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什么？”楚澜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楚乘风这模样，一看就是有所隐瞒。
“他一直，一直……说要娶太子妃。”
楚乘风的声音明显低了几分，一边说一边去看楚澜的表情。
楚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意。
娶太子妃？
“怕说的并不是娶太子妃罢？”最后几个字，楚澜的语气带了几分似讽非讽。
楚乘风脸色果不其然一变，苦涩一笑，最后叹道，“先祖，如今他已然如此，可否饶他一条性命，乘风必好生看顾他。”
楚澜眯了眯眸子，没有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你可清楚了？”
“已经查清楚了。”一说到这个，楚乘风的表情瞬间多了几分愤怒和戚然，他没有想到看重的儿子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了那么多的错事。
“但是，乘风已经着手弥补了。”看到楚澜的眼神，楚乘风立马接着道。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楚澜轻哼。
这句话一出来，楚乘风的表情明显变得灰白惨淡，眼神里那唯一的一丝渴求渐渐消失。
就在他以为没有一丝可能时，楚澜突然开了口，“子不教父子过，你且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够让此事不再发生，不止是你，每一代的君王都该如此。”
这句话落在楚乘风耳朵里的时候，让他猛地抬起了眸子，再度燃起希望之火，先祖的意思是……愿意放过他一条命吗？
“多谢，多谢先祖！”楚乘风激动地躬身行礼，眼里泪花闪烁。
楚澜见他这般模样，轻轻地挥了挥手，“虽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这辈子便让他留在祠堂悔过罢，至于他曾经做过的错事，既是你这个做父亲的要担着，那便用三倍之力来弥补。”
并非是他心软了，而是在楚乘风的眼里，他看到了百年前楚威的眼神。
他们是君王，亦是父亲。
便是他都有私欲，又如何能够要求旁人去做无情无爱的圣人？
“是，乘风明白！”听到这句肯定的回答，楚乘风终于放下心来，几乎喜极而泣，“多谢先祖仁慈！”
“太子已废，你可有意向人选？”楚澜挥了挥手，让他起身。
楚乘风愣了一下，眸子里闪过一抹黯色，“尚无。”
为了避免夺嫡的矛盾，自从定了太子之后，他便对其他的皇子未加以太多的关注，太子所学，更不会去教他们。
见他如此，楚澜一下子便明白了症结所在，“君王者，不在嫡长，而在资质。或许，里面会有让你惊喜的存在。”
楚乘风眼睛一亮，“那可否请先祖……”
“我没这功夫。”不等楚乘风说完，楚澜便直接拒绝了。
这世上，远有比挑一个太子更值得让他去做的事情。
说到底，这世上的君王，不可能永远是楚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