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花影是被睫羽上的微凉惊醒的,意识回笼的瞬间,便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胤禩就坐在床沿,玄色常服衬得他面如冠玉,目光胶着在她脸上,不掺一丝杂质,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她心头微动,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来,眼底淬着蜜糖似的笑意,声音软得能掐出水:
“胤禩。”
尾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胤禩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影儿,”他声音低柔,带着难掩的珍视,
“卯时已过,我们该去乾清宫给皇阿玛和额娘请安了。”
花影顺势往他掌心蹭了蹭,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算计——这便是八阿哥的深情,果然名不虚传。
她面上却笑得愈发温婉,轻轻点头:“好,都听你的。”
梳洗罢,两人并肩前往乾清宫。
御道两旁的宫灯尚未熄灭,晨雾缭绕,将朱红宫墙晕染得朦胧。
胤禩始终牵着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语气带着叮嘱:
“等会儿见了皇阿玛和额娘,不必拘谨,有我在。”
花影抬眸看他,眼底盛满“依赖”:“嗯,我都记着。”
乾清宫偏殿内,康熙端坐于上,良妃陪坐在侧。
她身着绣着缠枝莲纹的明黄色宫装,鬓边斜插一支东珠钗,虽非皇后,却因康熙的特许,享有等同皇后的礼遇,殿内宫人皆屏息敛声,不敢有半分逾矩。
“儿臣胤禩,儿媳花影,参见皇阿玛,参见额娘。”
胤禩拉着花影屈膝行礼,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天真笑容,既不失皇子的恭谨,又带着几分少年意气。
康熙抬了抬眼,声音威严:“起来吧。”
话音刚落,胤禩便迫不及待地伸手将花影扶起,指尖触及她手臂时,力道不自觉放轻,眼底满是显而易见的心疼:
“慢些,别磕着。”
花影顺势站直身子,缓缓抬起头。
这一抬眼,康熙竟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女子分明是那张他见过数次的脸,眉如远黛,眸若秋水,可偏偏浑身散发着一种与往日不同的气息——没有晴川的跳脱灵动,反倒多了几分沉静温婉,眉宇间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却又让人忍不住想亲近,仿佛一汪深潭,看着澄澈,实则深不可测。
良妃的目光则锐利得多,她面无表情地扫过花影,那眼神如同淬了冰,带着审视与探究。
待花影抬眸时,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这双眼睛,分明是晴川的眼,可怎么就少了那份鲜活,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清?
“既然已经与胤禩成婚,”良妃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往后便要恪守本分,好好辅佐胤禩,打理好阿哥府的内务,莫要惹出什么乱子,丢了皇家的脸面。”
胤禩立刻上前一步,挡在花影身前,语气恭敬却带着维护:
“额娘放心,影儿性子温婉,定会安分守己。儿臣也会好好照顾她,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良妃的目光掠过胤禩,最终还是落在花影身上,语气带着一丝疑惑:“影儿?”
花影垂眸敛目,姿态恭顺,声音柔和却清晰:
“回额娘,儿媳闺名唤作花影。”
“花影……”良妃默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忽然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波澜,依旧冰冷如霜。
她心中冷笑,花影,花影,不就是花的影子?
终究是虚幻不实的东西。
——
八阿哥离府去南书房当值后,花影便屏退了院中的宫人,只说想独自逛逛。
——
地牢深处暗无天日,潮湿的霉味混杂着铁锈气息扑面而来,石壁上仅有的一盏油灯忽明忽暗,将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晴川蜷缩在冰冷的石地上,青丝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角,嘴唇干裂起皮,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两天水米未进,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游离,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都在疼。
突然,地牢入口传来“吱呀”一声轻响,一道刺眼的光线穿透黑暗,直直照在晴川脸上。
她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睛,指尖颤抖,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你来了。”
花影提着一盏宫灯缓步走近,明黄色的灯影映在她精致的脸上,笑容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得意。
她手中端着一碗清水,蹲下身,不等晴川反应,便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将碗沿凑到她唇边,冰冷的水顺着晴川的嘴角往下淌,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咳……放开我……”晴川挣扎着,却被花影死死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花影灌完水,随手将空碗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打破了地牢的死寂。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残忍:
“你可不能死了,你要是死了,这戏可就不好看了。”
一杯清水下肚,干涸的喉咙得到些许滋润,晴川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她撑着地面缓缓坐起,目光死死盯着花影,眼中满是恨意与不解。
就在这时,花影忽然轻笑一声,语气带着炫耀: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嫁给八阿哥了。一天前的大婚,风风光光,整个京城都知道我是八阿哥的嫡福晋。”
“你说什么?”晴川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起来,铁链在石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不可能!胤禩不会娶你的!你到底是谁?你把我关在这里,就是为了冒充我嫁给胤禩?”
花影看着她激动的模样,笑得愈发灿烂。
她缓缓扯开衣领,露出白皙脖颈上深浅不一的红痕,那些痕迹清晰地昭示着昨夜的温存。
“好不好看?”
她故意挺了挺脖颈,语气带着挑衅,
“这是胤禩留下的。他抱着我的时候,说最喜欢我这温婉柔顺的性子。”
晴川的目光落在那些刺眼的红痕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他喜欢的人是我!是晴川!不是你这个冒牌货!”
“原来也许吧。”花影收起笑容,语气带着几分轻蔑,
“可现在,他怀里的人是我,他唤的是‘影儿’,他对我温柔体贴,视若珍宝。
你呢?晴川,你不过是个被关在地牢里,连见他一面都做不到的弃子。”
晴川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愤怒与绝望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崩溃。
她忽然想起什么,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如刀: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知道现代?”
花影闻言,没有回答晴川的问题,反而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良妃也是现代的吧?那个从辛者库爬上来的女人,表面温婉,骨子里可比谁都精明。”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晴川耳边炸开!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花影,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知道?这件事除了我和良妃,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花影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缓缓走到地牢门口,转身时,脸上已没了丝毫笑意,语气冰冷刺骨:
“放心吧,我暂时不会杀你。
你还有活着的价值。”
她顿了顿,眼底翻涌着浓烈的讽刺:
“但是晴川,你我之间,终究只能活一个。
要么你永远烂在这里,要么,我送你去见阎王。
你最好祈祷,你还有足够的利用价值。”
“你这个疯子!”
晴川嘶吼着,想要扑上去,却被铁链死死拽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花影提着宫灯转身离去,那道光线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地牢尽头,只留下她一个人,在无边的黑暗与绝望中挣扎。
“胤禩!你醒醒!她是假的!你不能被她骗了!”
晴川的声音嘶哑凄厉,却只能在空旷的地牢里回荡,得不到任何回应。